基地深處的指揮室裡，空氣像凝固的鐵水，帶著電子儀器運行時的微熱，卻又透著一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寒意。夏宇半陷在真皮沙發裡，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紅木桌麵，桌麵上攤開的礦區分布圖被頭頂的冷光燈照得泛白，其中“帕敢礦場2號”的紅色標記像一滴凝固的血，在圖紙上格外刺眼。
張強站在對麵，作戰靴跟在水泥地麵磕出的輕響，在這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他剛從被襲擊的礦場趕回來，身上的迷彩服還沾著未乾的泥點，褲腳甚至能看到暗紅的汙漬，顯然是一路疾馳而來。“對方是突然突襲，”他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木頭，喉結滾動了一下，才繼續說道，“用了rpg和重機槍，火力很猛，我們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停頓了兩秒，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沉重，“守衛隊三十一人，全部殉職，礦道入口被炸塌了半截，裡麵的設備損毀嚴重。”
夏宇的指尖在“帕敢礦場2號”的標記上停住，那處礦場盛產高品質翡翠玉石，是他在緬北布局的核心之一。他抬眼時，瞳孔裡沒什麼溫度，像結了層薄冰的湖麵，聽不出情緒起伏：“我這幾天有客人要去老街那邊，得親自去招待。”他頓了頓，指尖從圖紙上移開，落在膝蓋上，“你全權處理吧，把人找出來，然後讓他們付出代價。”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我不管過程，隻要結果。”
他開口時，聲音比指揮室裡的冷氣還涼，讓站在對麵的張強都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
“是。”張強沉聲應道，轉身時，作戰靴碾過地麵不知何時落下的碎石，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某種不祥的預兆，在空曠的指揮室裡緩緩消散。
指揮室的門合上的瞬間，夏宇抓起桌上的衛星電話，屏幕亮起時映出他沉靜的側臉。他撥通了老街山莊的號碼，語氣恢複了幾分平和：“備好接風宴，我的客人明天到。”
緬國老街的清晨總裹著一層潮濕的霧氣，像塊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屋頂和樹梢上。陳衝坐在越野車副駕上，揉了揉被一路顛簸得發僵的脖子，車窗玻璃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他伸手抹了一把，才勉強看清外麵的景象。
車窗外，低矮的木屋旁晾曬著褪色的軍裝，布料在風裡輕輕晃動，像麵破敗的旗幟；路邊的小販支著簡陋的攤子，用生硬的華語叫賣著油炸昆蟲，竹筐裡的蟲子泛著油亮的光澤；空氣裡混著香料、柴油和某種說不清的野性氣息，和k市清晨的豆漿油條味截然不同。
這次他們一行來了十多人，除了陳衝，還有尹航，劉東旭，張瑤，李然等相熟的朋友，都是在k市生二代圈有頭有臉的人物。加上司機和各自帶的保鏢，一共開了十多輛車，浩浩蕩蕩地往老街趕。
“陳總，快看！”司機小周突然低呼一聲，猛地踩下刹車，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刺破了清晨的寧靜。
陳衝身子往前一傾，額頭差點撞在擋風玻璃上，剛想斥責兩句，視線卻被前方路口的景象釘住——六輛黑色防彈越野車呈品字形排開，車窗玻璃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裡麵的情形，車身側麵隱約可見暗金色的紋飾，低調卻透著貴氣。
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車隊兩側的護衛，近百名士兵穿著統一的迷彩作戰服，頭戴鋼盔，胸前挎著製式步槍，槍托穩穩地抵在肩頭，手指搭在扳機旁，眼神銳利如鷹，正沿著路邊列隊肅立。陽光穿透薄霧落在他們的鋼盔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這……這是乾什麼的？”隨行的技術員小王聲音發顫，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裡的手機，想拍下這震撼的場麵，卻被陳衝一把按住手腕。
“彆亂拍。”陳衝壓低聲音，指尖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止。他在k市也算見過場麵，市政府的車隊出行也不過幾輛警車開道，可眼前這陣仗，帶著毫不掩飾的武力威懾，像一支蓄勢待發的軍隊，讓他這個習慣了和平秩序的商人莫名心悸，後背甚至滲出了一層薄汗。
就在這時，最前麵的防彈車車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走了下來。他身形挺拔，袖口隨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腕，陽光落在他身上，驅散了些許霧氣。男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不是彆人，正是夏宇。
陳衝等人看到是夏宇，懸著的心頓時落了下來，一個個趕緊推開車門下車，臉上都露出了放鬆的笑容。
“老陳，路上辛苦了。”夏宇走上前，和陳衝用力擁抱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後背，又依次和尹航、劉東旭等人握手打招呼，“一路過來還順利吧？”
陳衝定了定神，指了指身後的車隊和士兵，乾笑道：“夏哥，你這陣仗也太……太隆重了，我們就是來考察考察，不用這麼興師動眾的。”他說著，目光忍不住又掃過那些站姿如鬆的士兵，心裡暗暗咋舌。
“邊陲地方不比家裡，亂得很。”夏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說天氣，“這些人是保護你們安全的，放心。”他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上車吧，先去山莊休息，趕了這麼久的路，肯定累了，晚上我給你們好好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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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衝等人被安排進中間的防彈車，他們自己帶來的車則有專人接手開走，顯然是要統一停放保管。防彈車的車門厚重得驚人，關上時發出沉悶的“砰”聲，瞬間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車廂裡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陳衝透過車窗縫隙往後看，隻見那些士兵依次上了停在路邊的軍用皮卡，緩緩跟著他們的車隊。
“陳哥，夏哥在這邊……到底是做什麼的？”這次和陳衝一起過來的一個k市富二代忍不住開口，他叫林浩，和夏宇的關係沒陳衝他們熟絡，隻在城西會所一起吃過幾次飯。之前隻知道夏宇在東南亞做貿易，可眼前這排場，怎麼看都不像普通商人能有的。
陳衝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路邊的木屋和小販漸漸被茂密的樹林取代，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說道：“不該問的不要問，夏哥和我們不一樣。”他想起在k市剛見到夏宇時，對方穿著簡單，坐在4s店裡喝茶，看起來就像個有點閒錢的普通人，誰能想到在這異國他鄉，竟是這般光景。
車隊沿著盤山公路向上行駛，山間的霧氣漸漸稀薄，遠處的山林裡隱約能看到成片的橡膠林，墨綠色的葉片在風裡翻動。山路兩旁偶爾閃過幾個背著步槍的崗哨，他們眼神警惕地掃視著車隊，直到確認安全後才悄然隱去。
大約半小時後，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築群出現在視野裡——青灰色的院牆沿著山脊蜿蜒，像一條蟄伏的長龍，高約三米的牆體上布滿了細密的電網，在陽光下閃著銀光，透著生人勿近的威嚴。
“這是我在老街的山莊。”夏宇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打破了車廂裡的沉默。
車穿過刻著繁複花紋的鐵門時，陳衝注意到門柱兩側各站著兩名護衛，他們穿著迷彩作戰服，頭戴鋼盔，胸前挎著製式步槍，腰間的槍套裡麵的手槍輪廓清晰可見。
院子裡栽滿了熱帶植物，高大的棕櫚樹直插雲霄，三角梅爬滿了回廊的欄杆，開得濃烈如火，將青灰色的建築點綴得生機勃勃。腳下的石板路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乾淨得能映出人影。幾個穿著白色製服的傭人低著頭快步走過，見到夏宇時都恭敬地鞠躬問好。
“這邊請。”夏宇引著他們穿過爬滿藤蔓的回廊，來到山莊的主客廳。客廳寬敞明亮，中式的紅木家具雕工精致，搭配著東南亞風格的織錦掛毯，既有古韻又不失異域風情。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畫的是鬱鬱蔥蔥的熱帶雨林，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隻是仔細看去，畫中隱約可見幾個手持槍械的人影，藏在茂密的樹叢裡，透著一股詭異的和諧。
傭人很快端來冰鎮的檸檬水和切好的新鮮熱帶水果，芒果、山竹、紅毛丹堆在水晶盤裡，色澤誘人。夏宇拿起一個黃澄澄的芒果對陳衝等人笑著道：“嘗嘗，本地特產，剛摘的，比k市超市賣的甜多了。”
陳衝拿起一個芒果，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沒什麼心思吃，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客廳裡掃過。
“夏哥，你這山莊可真夠安全的。”陳衝試圖用玩笑緩解心裡的緊張，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芒果光滑的表皮。
“沒辦法，樹大招風。”夏宇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語氣隨意地說道，“這陣子礦上還出了點事，不得不防。”
正說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進來，他身姿筆挺，步伐沉穩，走到夏宇身邊後微微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陳衝注意到，夏宇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隻說了兩個字：“知道了。”
中年男人應聲退下，腳步依舊匆匆，沒有絲毫停留，仿佛剛才的出現隻是一瞬。
“怎麼了？”陳衝忍不住問，心裡隱約覺得剛才那人說的事，恐怕不簡單。
“小事，礦上的事，已經讓人去處理了。”夏宇放下水杯，語氣如常，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瑣事，“不說這個了，你們這次來想去哪些地方考察？都有目標了沒？”
陳衝剛想開口說他們的計劃，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像是重物落地，又像是……槍聲？那聲音很輕，被風吹得有些模糊，卻足夠讓他心裡一緊。他下意識地看向夏宇，卻見對方正平靜地看著他，眼神深邃得像口古井，仿佛能看透人心底的所有想法。
“彆緊張。”夏宇拿起一顆鮮紅的荔枝，慢條斯理地剝著殼，晶瑩的果肉露出來，泛著水潤的光澤，“山裡有個訓練場，剛才大概是那邊在練槍。”語氣輕鬆，“你們要是有興趣，下午可以去玩玩，體驗一下。”
這話一出，旁邊的尹航，劉東旭和林浩頓時眼睛一亮，就連身為女子的張瑤都躍躍欲試。他們在k市最多也就去靶場打打手槍，聽這意思，這裡的訓練場恐怕不一般。“真的可以嗎？”劉東旭興奮地問道，剛才那點緊張瞬間被好奇取代。
夏宇笑了笑：“當然，來了就是客，總得讓你們玩得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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