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指尖的鋼筆在檀木辦公桌上輕頓，一滴墨汁在空白文件邊緣暈開一小團深痕。落地窗外，科理爾的天色已沉，初上的霓虹將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染成流動的彩練，光影晃得人眼微晃。
桌麵上攤開的文件還裹著新鮮油墨味，最頂端那份標著“東南亞港口”的文件上，紅色印章早已蓋定。夏宇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觸到細碎的疲憊——今天總算把積壓的事務清完了。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節奏沉穩，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夏宇收回飄遠的思緒，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平靜：“進。”
門被推開，謝靖走了進來。他跟著夏宇多年，是“遮天之手”裡少數能接觸核心事務的人，向來以沉穩著稱。可此刻，他垂著眼，雙手交握在身前，連平日裡挺直的肩線都微微垮著，透著幾分不自在。
“老板，有件事得向您彙報。”謝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分，像怕驚擾了什麼似的，格外輕。
夏宇抬眸看他，目光銳利卻不傷人。他放下鋼筆，身體向後靠進真皮座椅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的紋路：“什麼事，能讓你這麼猶豫？”
謝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才敢抬頭迎上夏宇的目光：“是關於小姐的——下麵保護小姐的人傳來消息，她談戀愛了。”
“談戀愛”三個字落下的瞬間，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凝滯了幾秒。夏宇的眼神沒什麼變化，指尖的動作卻驟然停了。沉默片刻後，他緩緩開口，聲音裡竟摻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小潔談戀愛了？”
“也是，”他輕輕點頭，語氣裡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悵然，“她今年也不算小了，是該找男朋友了。男方是什麼情況，你們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謝靖立刻應聲，遞上早已備好的資料，“男方叫郭衡，是h城郭氏集團的獨子，家裡主營房地產，在當地也算有些名望。他從去年年初就開始追求小姐，一開始小姐沒同意，隻說先做朋友。直到上周他生日，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布置了場地，當場表白，小姐才答應正式交往。”
夏宇接過資料，指尖拂過郭衡的照片。照片裡的男孩穿件白襯衫，笑容陽光，眉眼間帶著富二代特有的自信，倒不像是遊手好閒的紈絝。他快速翻著後麵的內容——從郭衡的學曆、社交圈，到近幾年的行事記錄，連高中時得過的籃球比賽獎項都寫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他以前談過幾次戀愛。這是“遮天之手”的規矩，任何可能威脅到重要人物的存在，都必須扒得乾乾淨淨。
“郭氏集團……郭衡。”夏宇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腦海裡閃過資料裡的內容，“看資料說，他以前是個花花公子，遇到小潔後才收心，一心一意追她？”
謝靖點頭：“是。我們查過，郭衡前幾年確實愛玩，交過不少女朋友，但性子還算溫和，和前任都是給錢和平分手，沒鬨過過激的事。而且他對小姐是真上心，自從開始追求，就和以前的人斷得乾乾淨淨，這一年裡除了正常追求，沒做過任何越界的事，連小姐的朋友都對他評價不錯。”
夏宇合上資料，指尖在封麵上輕輕敲擊。他太了解夏潔的性子，若覺得不合適，絕不會輕易答應；既然點頭了，就是心裡認了。可即便如此，他心裡還是放不下——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是支撐他走過無數黑暗夜晚的光。
他忽然想起幾年前，夏潔剛畢業沒多久，被李家綁架，又因交換人質，意外得知了他的所作所為。那時的夏潔，聲音裹著哭腔，質問他為什麼要做“傷天害理”的事，勸他放下一切，一起找份普通工作過日子。
“哥，你知不知道彆人怎麼說你？他們說你不是好人，說你手上沾著人命！你開的賭場、管的礦場，哪一個是乾淨的？哥，我真的沒辦法理解你。”
那天最終不歡而散，之後的幾年，兩人的聯係淡了許多。夏宇懂夏潔心裡的隔閡——她在和平環境裡長大，學的是“正義”“光明”，沒法理解他身處的黑暗。可他沒得選，隻能把所有陰翳都擋在自己身前，讓夏潔活在她以為的“和平安寧”裡。
“讓下麵的人多上點心。”夏宇的聲音拉回了謝靖的注意力。抬眸時，他的眼神已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卻多了幾分鄭重，“不用乾涉小姐的生活，但必須保證她的安全。郭衡那邊也盯著點，不管是他本人，還是他家裡人，隻要有任何可能威脅到小潔的苗頭，立刻彙報。”
“是，我馬上安排。”謝靖應聲，心裡悄悄鬆了口氣。他原本以為老板會動怒，甚至可能直接派人“處理”郭衡，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安排。
夏宇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辦公室再次恢複寂靜，隻剩窗外的霓虹光影在牆壁上流動。他拿起手機，點開一張舊照——照片裡的夏潔才十歲，紮著兩個小辮子，笑得一臉燦爛，手裡還舉著剛買的，糖絲黏在嘴角都沒察覺。
指尖輕輕拂過照片裡女孩的臉頰，他的眼神軟得一塌糊塗。是啊，小潔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喜歡的人，不再是那個要他牽著手看煙花的小女孩了。他是“遮天之手”的首領，能掌控無數人的命運，卻左右不了妹妹的人生。
可那又怎樣？他是夏潔的哥哥，是她最親的人。哪怕她不理解，哪怕兩人之間有隔閡，他也會一直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替她擋住所有風雨，護她一世安穩。
夏宇把手機放回原位，重新拿起鋼筆，目光落在文件上，心裡卻悄悄盤算：等忙完這陣子，或許可以回h城看看。不用讓小潔知道，就遠遠看一眼——看看她現在過得好不好，看看那個叫郭衡的男孩，是不是真的能給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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