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萬裡無雲。湛藍的天幕下,是無垠的、望不到邊的蔥綠。
播種的小麥,株高及膝,苗稈粗壯,分蘖極多,綠得深沉而油亮,仿佛大地披上了一層厚實的絨毯,在陽光下閃爍著生命的光澤。
新墾的田畝裡,春粟和豆類也已破土而出,嫩綠的苗株整齊地點綴在黝黑的土壤上,長勢之旺盛,遠超老農們最樂觀的想象。
田野間,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農人們吆喝著牲口,揮舞著鋤頭,臉上雖帶著勞作的疲憊,眉宇間卻洋溢著踏實與期盼。
孩子們在田埂地頭追逐嬉戲,笑聲清脆,給這廣袤的原野增添了幾分鮮活之氣。
許多人的屋舍旁,都堆起了去年收獲後留下的、金燦燦的秸稈垛,那是能吃飽飯的象征,也是未來炊煙和牲口飼料的保障。
突然,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攫住了所有人。
並非聲音,也非光影的驟變。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動,一種仿佛春回大地、萬物複蘇時最本源的氣息被無限放大、變得清晰可感的存在感,溫和卻磅礴地降臨了。
田間一頭正埋頭拉犁的老黃牛,忽然停下了腳步,昂起頭,濕潤的鼻頭使勁抽動著,發出了一聲低沉而舒適的“哞”叫。
枝頭幾隻嘰喳的麻雀猛地安靜下來,小腦袋歪著,似乎在傾聽著什麼。
所有在田間勞作的人們,都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腰,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一種莫名的、令人心安卻又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讓他們紛紛抬起頭,望向那一片蔚藍的天空。
一道溫潤而璀璨的青輝,如同劃破長空的碧色流星,又如同九天垂落的柔和光瀑,自南方天際而來。
它速度似緩實快,前一瞬還在天邊,下一刻已然能清晰地看到光暈中心那一道窈窕的身影——青衣赤足,黑發如瀑,周身流淌著難以形容的生命光輝,仿佛她本身就是這天地間一切生機的源頭。
“仙師!是仙師娘娘!”一個眼尖的年輕人率先發出了激動到變調的驚呼。
如同投入滾燙油鍋的冷水,整個原野瞬間沸騰了!
“真是仙師娘娘!”
“老天爺!娘娘來了!娘娘來看咱們了!”
“快跪下!快給娘娘磕頭!”
嘩啦啦——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田野裡、道路旁、村落邊,所有看到這一幕的百姓,無論男女老幼,全都毫不猶豫地跪伏下去,朝著空中那道身影拚命地磕頭。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激動、狂喜、難以置信,以及最純粹的敬畏。
關於仙師的形象和種種傳說——賜下吃不完的糧食,治愈疾病,點化瑞獸、古樹,讓京城有了能活死人的聖水。
早已通過商旅、兵丁之口,在遼西之地傳得神乎其神。如今親眼得見神跡,怎能不讓他們激動萬分?
雲茹並未停留在高空,而是緩緩降低高度,最終如同毫無重量般,輕盈地落在一片長勢格外喜人的麥田田埂上。
赤足觸及濕潤的泥土,並未沾染絲毫汙漬,反而她周身流淌的青輝,仿佛與腳下的土地、周圍的作物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奇跡在她落足的瞬間發生。
以她為中心,周圍數十丈內的所有冬小麥,仿佛被注入了最純粹的生命精華,原本就已青翠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肥厚油亮,苗稈更加挺拔粗壯,那些剛剛抽出的、還帶著青澀的麥穗,竟然開始加速灌漿,微微泛出金黃的色澤,麥芒在陽光下根根直立,閃爍著微光!
一股濃鬱至極的、混合了麥葉清甜和泥土芬芳的生機氣息,猛地擴散開來,離得近的農人吸入一口,隻覺渾身疲勞一掃而空,精神大振,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神跡!真是神跡啊!”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農激動得渾身發抖,老淚縱橫,對著雲茹的方向不住磕頭,額頭沾滿了泥土,“娘娘點化!莊稼……莊稼在給娘娘磕頭啊!”
雲茹目光平靜地掃過周圍跪伏一地、激動不已的百姓,最終落在那位最先開口的老農身上。她緩步走了過去,步履輕盈,所過之處,腳下的野草都仿佛變得更加青翠欲滴。
“老丈請起。”空靈平和的聲音響起,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撫平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