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風塵仆仆之後,一行人終於踏入江州地界。
李堯勒住馬韁,望向遠處漸次浮現的城郭輪廓。
時近黃昏,天際卻不見半分暖色,隻有一片陰沉的鉛灰。
甫一入城,眾人便察覺到幾分不尋常。
街市上雖仍有商販叫賣,行人往來,卻大多麵帶惶然,步履匆匆。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嫗蜷在街角,攥著一疊黃紙符,逢人便塞,口中念念有詞。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信明尊,得解脫……”
更遠處,三五成群身著素白衣服的人,在街頭巷尾低聲宣講。
那聲音不高,言語間卻充斥著惑人心神的教義,引得不少走投無路的百姓圍聽,眼中泛起異樣的狂熱。
張順下意識將老母護在身後,喉結滾動,低聲道:“李堯兄弟,這裡…似乎比潯陽江上更不太平。”
他本以為能在此處尋個安穩,卻不料這江州城亦是暗流洶湧,甚至更為詭譎。
李堯臉色凝重,目光掃過那些白衣人,沉聲道:“是明尊教…方臘的手,已經探到江北了。看這光景,江州怕是馬上就要大亂!”
他轉頭看向麵有憂色的張順,言辭懇切:“張順兄弟,如今這世道,何處能得安寧?不如隨我上山吧?我梁山泊不敢說是世外桃源,卻絕無這等妖邪蠱惑之事,定能保伯母安享晚年!”
張順看著眼前江州的烏煙瘴氣,再回想李堯一路的仗義援手,心中早已傾向梁山。
當即不再猶豫,重重抱拳:“救命之恩,收留之義,張順無以為報!願攜老母上山,投效哥哥麾下,以供驅策!”
李堯笑容真切,用力握住他的臂膀:“好兄弟!得上你這等豪傑,是我梁山之幸!”
如此,一行人不敢在城中久留,迅速趕往揚子江邊,欲尋混江龍李俊。
然而還未靠近江岸,便聽得前方殺聲震天,箭矢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隻見江麵之上戰船糾纏碰撞,李俊那座依地形而建的水寨,正遭受猛烈攻擊!
進攻者陣容齊整,船上旗幟招展,士卒極為悍勇。
尤其為首八員戰將,更是氣勢洶洶。
正是方臘麾下,樞密使呂師囊統領的江南十二神中的前八神。
擎天神沈剛,身如鐵塔,掌中一杆渾鐵槍,揮舞間風聲呼嘯,力貫千鈞。
遊奕神潘文得,身形飄忽如鬼魅,雙刀化作兩道銀蛇,專尋咽喉要害。
遁甲神應明,隱在陣中,旗號變幻,麾下士卒隨之聚散,布下疑陣。
六丁神徐統,穩坐中軍,號令森嚴,指揮若定,箭矢如雨般潑向寨牆。
霹靂神張近仁,性如烈火,咆哮著身先士卒,頂著盾牌冒死攀登。
巨靈神沈澤,那柄開山大斧每一次劈砍,都引得木屑紛飛,寨牆震顫。
太白神趙毅,劍法輕靈迅捷,寒光點點,護身箭矢難近。
太歲神高可立,麵目凶惡,煞氣逼人,手中喪門劍專取人性命。
這八神麾下的士卒更是眼神狂熱,口中高呼。
“明尊護體,刀槍不入!”
竟頂著箭矢拚命架設雲梯,鑿擊寨牆,絲毫不懼生死。
水寨情勢已是岌岌可危!
李堯見狀,瞳孔一縮:“不好!李俊哥哥有難!”
他並未率部直衝戰團,而是抬手一指敵軍側後方的蘆葦蕩,當即立斷。
“取小船,繞行葦蕩,攻其右肋!”
眾人心領神會,迅速換乘數艘輕快小船,借著蘆葦掩護悄然迂回。
彼時八神軍正全力猛攻水寨,廝殺聲掩蓋了這支奇兵劃水的微響。
直至李堯的小船隊如利刃般從蘆葦叢中刺出,直插敵軍艦隊腰腹,對方才驚覺後方有變!
這突如其來的一記側翼猛衝,頓時打了八神一個措手不及。
梁山士卒訓練有素,三人一組,進退有據,個人武藝更是遠勝尋常軍卒。
張順對水戰極為熟悉,抄起船上長篙一躍而起,足尖在顛簸的船板上幾點,便已撲上敵船!
那長篙在他手中如出水毒龍,點戳掃砸,招式樸實無華,卻招招致命,頃刻間便將數名敵軍捅落江中。
薛永則舞動槍棒,守住船幫,將試圖攀爬的敵軍一一擊退,槍影如山,水潑不進。
三人率領的這支奇兵,驟然發難,讓八神軍陣腳大亂!
水寨之內,李俊正自苦戰,忽見敵軍後方大亂,又見援軍旗幟,精神陡然一振。
寨門轟然洞開,一條赤發黃須的大漢率先衝出,正是出洞蛟童威。
他手中鋼叉翻飛,厲聲大喝:“弟兄們,援軍到了!隨我殺出去,裡應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