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碎語酒館的瞬間,混雜著酒精、汗液、腐爛食物以及各種難以名狀氣味的熱浪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酒館內部空間比從外麵看要寬敞不少,顯然運用了某種空間拓展技術,但依舊顯得擁擠不堪。
昏暗的燈光來自牆壁上鑲嵌的、某種散發著幽綠或昏黃光芒的苔蘚,以及少數幾盞冒著黑煙的油燈。桌椅歪歪扭扭,材質各異,從粗糙的木料到打磨過的骨頭,甚至還有覆蓋著黏糊糊表皮的活體座椅。形形色色的顧客擠滿了空間,他們的交談聲、爭吵聲、狂笑聲以及一些非人的鳴叫、低吼聲混合成一片令人頭暈目眩的噪音海洋。
獨輪似乎對這裡很熟悉,它靈活地帶著我穿過擁擠的過道,來到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這裡的牆壁似乎是用某種巨大生物的肋骨彎曲而成,形成一個半開放的隔間。
“在這裡等著,”獨輪用它沙啞的聲音說,“想要什麼消息,可以去櫃台找老瘸腿買‘消息牌’,或者……看看有沒有人對你感興趣。”它那隻獨眼意味深長地掃了我一眼,伸出粗糙的手掌。
我取出五塊最小的靈能結晶碎片放在它手裡。它掂量了一下,咕嚕一聲,迅速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中。
我沒有完全相信這個“獨輪”,但它的確把我帶到了一個看起來像是信息集散地的地方。我找了個背靠牆壁的位置坐下,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觀察整個酒館,同時避免背後受敵。
目光掃過喧鬨的人群。一個穿著破爛禮服、頭戴歪斜王冠的骷髏正用指骨敲打著桌麵,吟唱著走調的歌謠;幾個身體覆蓋著鱗片、瞳孔如同爬行動物的家夥正在激烈地爭論著什麼,手不時按在腰間的古怪武器上;角落的陰影裡,一團不斷變換形狀的黑色粘液狀生物似乎在默默“注視”著一切。
在這裡,我這個用兜帽遮住臉的人類,反而顯得再普通不過。
我注意到酒館中央有一個類似吧台的地方,後麵站著一個身材異常高大、壯碩的身影。他或者它)的皮膚如同灰色的岩石,一隻眼睛用黑色的眼罩遮住,另一隻眼睛則散發著凶悍的紅光。他的一條腿是粗糙的金屬義肢,行動時發出沉重的“哐當”聲。這大概就是“老瘸腿”,酒館的老板。
想要獲取係統性的消息,似乎需要從他那裡購買所謂的“消息牌”。但我身上的靈能結晶有限,必須用在刀刃上。或許,可以試試蘇婕說的——用信息換取信息。
我安靜地坐著,如同蟄伏的陰影,耐心等待。精神力高度集中,過濾著周圍的噪音,試圖捕捉可能有用的隻言片語。
“……‘暗潮’那群瘋子最近動作很大,好像在幾個穩定的碎片世界都設立了祭壇……”
“……哼,不過是垂死掙紮。‘萬古之契’雖然碎了,但餘威尚在,他們想徹底打開‘門扉’,簡直是做夢……”
“……聽說守夜人內部也出了問題,一位高層叛變了……”
“……叛變?誰知道是不是苦肉計?那些‘秩序’的走狗,心思深著呢……”
“……最近有沒有關於‘織網者’的消息?我有個雇主出高價……”
“織網者”!
這個詞如同針尖般刺入我的耳膜。我精神一振,目光立刻鎖定了聲音來源——那是坐在我不遠處一張桌子旁的兩個“人”。一個全身籠罩在厚重的、沾滿油汙的帆布鬥篷裡,隻露出一雙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機械義眼;另一個則是一個乾瘦的老者,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能隱約看到皮下的青色血管,他正用長長的指甲蘸著杯子裡某種粘稠的液體,在桌麵上畫著詭異的符號。
說話的是那個機械義眼。
乾瘦老者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看了看對方,沙啞地笑了笑:“‘織網者’?那可是傳說中的存在,據說能編織命運的絲線,窺見時間的支流。找祂?嗬嗬,年輕人,小心被命運的亂流絞碎靈魂。”
“雇主的需求,我隻負責傳達和打探。”機械義眼的聲音毫無感情,“你有線索嗎?任何蛛絲馬跡都可以,報酬不會讓你失望。”
老者慢悠悠地喝了口那粘稠的液體,咂了咂嘴:“線索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聽說最近有幾個‘岸上人’在偷偷打聽關於‘最初回聲’的事情,而‘織網者’的名字,偶爾會和一些關於‘回聲’的古老諺語一起出現……”
最初回聲!織網者!
這兩個從我意識深處浮現的關鍵詞,竟然在這裡以這種方式被聯係了起來!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必須接觸他們!
但直接上前詢問太過冒失。我注意到那老者在說話時,蘸著液體的手指在桌麵上畫出的符號,似乎並非隨意塗鴉,而是一種……循環的、帶有特定規律的圖案。
那是一個暗號?還是某種測試?
我集中精神,記憶著那個符號的筆畫順序和結構。它由三個嵌套的螺旋組成,中心有一個類似眼睛的標記。
就在這時,那老者似乎無意間抬起頭,渾濁的目光掃過我所在的角落。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並非茫然,而是帶著一絲極難察覺的……探究。
然後,他低下頭,繼續和機械義眼低聲交談起來,不再理會這邊。
我心中了然。他可能察覺到了我的關注,那個符號,或許就是一個門檻。
等待了片刻,那名機械義眼似乎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站起身,金屬關節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離開了酒館。
那張桌子旁,隻剩下那個乾瘦的老者,依舊不緊不慢地“畫”著那個符號。
機會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朝著那張桌子走去。在老者對麵的位置坐下。
老者沒有抬頭,依舊專注於他指尖的“創作”。
我沉默著,伸出食指,蘸了蘸旁邊一個空杯子底部殘留的、不知名的酒液,然後在桌麵上,依葫蘆畫瓢,緩緩畫出了那個由三個螺旋和一隻眼睛構成的符號。
當我畫完最後一筆的瞬間,老者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照著我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
“看來,”他用沙啞的嗓音低語道,“又一個尋找‘織網者’的迷途者……或者說,‘回聲’的相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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