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砧堡指揮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塊。威爾金斯隊長獨眼中的震驚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凝重,仿佛暴風雪來臨前鉛灰色的天空。他放在粗糙木製地圖桌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黑暗薩滿……猩紅之眼……多氏族集結……”他低聲重複著雷恩報告中的關鍵詞,每一個詞都像是一記重錘,敲打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活祭儀式……目標,裂穀村……”
副官臉色慘白,忍不住再次確認:“隊長,這情報……萬一……”
“沒有萬一。”莉娜虛弱但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她倚靠在雷恩身旁的椅子裡,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清澈堅定,“我用靈魂魔法觸及了那個獸人意識最深處的碎片。恐懼、狂熱、還有對某種黑暗存在的絕對服從……這些情緒做不了假。核心信息絕對可靠,獸人帝國正在策劃一場規模空前的戰爭,裂穀村隻是第一個祭品,或者說……一個啟動某種恐怖儀式的‘鑰匙’。”
威爾金斯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三人,最終定格在雷恩臉上:“你們帶回來的,不是一份簡單的情報,而是一場可能席卷整個北部邊境,乃至王國全境的戰爭預警。”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吸入足夠的勇氣來麵對這個事實,“鐵砧堡……我們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獸人南下的主要障礙,是被圍攻的目標。現在看來,我們可能隻是被它們無視了,或者說,暫時被繞過了。它們的真正目標更大,更可怕。”
這一認知讓指揮室內的溫度又降低了幾分。鐵砧堡的堅守,士兵們的犧牲,在更大的陰謀麵前,似乎變成了一場無關緊要的前奏。
“必須立刻將情報送出去!”副官急切道,“向軍區總部,向王都求援!如果多個獸人氏族聯合進攻,單靠北部邊境現有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抵擋!”
威爾金斯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求援?怎麼求?我們被圍得像鐵桶一樣,之前的信使沒有一個成功突圍。魔法傳訊也被某種力量乾擾,根本無法遠距離傳遞複雜信息。”
一陣沉默。希望仿佛剛剛燃起,就被現實的冰冷牆壁撞得粉碎。
就在這時,雷恩強撐著受傷的身體,站直了些許,他的聲音雖然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隊長,我們來時的路線,或許可行。”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他身上。
“排水係統。”雷恩繼續道,“雖然出口隱蔽,且需要穿過一段危險區域,但它確實通向堡壘外圍。我們三個能活著回來,就是證明。”
威爾金斯獨眼一亮,但隨即看向他們幾乎無法自行站穩的狀態,擔憂道:“但你們現在……”
“我們熟悉路線和沿途的危險點,可以帶路。”艾吉奧忍著腿部的劇痛開口,他的暗影感知是在複雜環境下導航的關鍵,“但我們現在的狀態,無法保證信使的安全。需要一支精銳的小隊,由我們指引,護送信使突破最危險的區域。”
威爾金斯陷入了短暫的沉思,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意味著獸人的計劃可能又推進了一步。
幾秒鐘後,他猛地一拍桌子,下定決心:“好!就這麼辦!漢森副官,立刻去挑選十名最精銳、最擅長潛行和野外生存的士兵,要絕對可靠!準備好最快的馬匹和求援文書!”
“是!隊長!”副官漢森領命,快步離去。
威爾金斯又看向雷恩三人,語氣不容置疑:“你們幾個,現在立刻去醫療室,讓軍醫儘最大努力處理傷勢。然後,我會讓人送食物和清水過去。你們隻有最多三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天黑之後,無論你們狀態如何,都必須出發!時間,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雷恩、莉娜和艾吉奧都重重地點了點頭。他們明白,此刻個人的疲憊和傷痛,必須為更大的生存希望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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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砧堡的醫療室彌漫著草藥和消毒藥水的氣味。軍醫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兵,手法熟練而有力。他重新為雷恩胸前的傷口清創、縫合,敷上特效的止血生肌膏藥,然後用乾淨的繃帶仔細包紮好。處理艾吉奧腫脹變形的左腿時,軍醫檢查後臉色凝重。
“骨頭裂了,但萬幸沒完全斷開。我用夾板給你固定,再用藥劑消腫鎮痛。但記住,短時間內絕不能劇烈運動,否則這條腿可能就廢了。”軍醫一邊操作,一邊嚴肅地警告。
艾吉奧咬緊牙關,額頭上滲出冷汗,點了點頭。
莉娜的情況主要是精神力和魔力嚴重透支,身體虛弱。軍醫給她服用了一種珍貴的安神補充劑,讓她躺在簡陋的床鋪上休息。藥劑很快發揮作用,莉娜陷入了深沉的睡眠,蒼白的臉色稍微恢複了一絲血色。
處理完傷勢,熱騰騰的食物和清水被送了進來。雖然是簡單的黑麵包、肉乾和菜湯,但對於在死亡線上掙紮了許久的三人來說,無異於珍饈美味。他們默默地吃著,感受著食物帶來的熱量和力量逐漸充盈疲憊不堪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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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時間短暫而寶貴。雷恩和艾吉奧幾乎是在吃完東西後,就靠著牆壁沉沉睡去。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讓他們迅速進入了深度睡眠,以最快速度恢複著體力。
三個時辰在沉睡中一晃而過。當士兵前來叫醒他們時,窗外已是黃昏,堡壘內點起了火把和油燈。
雷恩率先睜開眼,深吸一口氣,感受了一下身體的狀況。傷口的疼痛依然存在,但軍醫的膏藥似乎有奇效,灼燒感和撕裂感減輕了很多,至少不會影響基本的行動。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戰氣在體內緩緩流轉,讓他恢複了些許氣力。他看向同伴,艾吉奧也已經醒來,正嘗試著活動打了夾板的左腿,眉頭緊皺,但眼神恢複了往日的銳利。莉娜也坐了起來,雖然依舊虛弱,但眼神不再渙散,顯然那安神補充劑效果顯著。
“時間到了。”雷恩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這時,威爾金斯隊長和副官漢森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這些士兵眼神銳利,氣息沉穩,身上帶著一股久經沙場的精悍氣質。他們穿著輕便的皮甲,武器以短弓、匕首和短劍為主,顯然是擅長隱秘行動和快速機動的精銳。
“都準備好了。”威爾金斯沉聲道,將一份封著火漆的密信遞給雷恩,“這是求援信,裡麵概括了你們帶回的情報。這位是卡爾文軍士,”他指了指士兵中一名麵容冷峻、眼神如鷹隼般的男子,“他是我們最好的偵察兵和追蹤者,將由他帶領這支小隊,並負責最終將信件送達軍區總部。你們三個的任務,是利用你們對路線的了解,指引他們安全穿過堡壘外圍最危險的區域,直到確認相對安全的地帶。”
卡爾文軍士向前一步,向雷恩三人敬了一個簡潔的軍禮,沒有多餘的話,但眼神中透露出絕對的專業和信任。
雷恩鄭重地接過信件,放入貼身的衣袋裡收好。“我們明白。隊長,堡壘就交給你們了。”
威爾金斯獨眼深深地看著他們,重重地拍了拍雷恩的肩膀,又看了看莉娜和艾吉奧:“活著回來。鐵砧堡……和王國,欠你們一條命。不,是欠你們很多條命。”
沒有更多煽情的話語,簡單的囑托蘊含著沉重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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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徹底降臨,鐵砧堡被深邃的黑暗籠罩。隻有堡壘圍牆上的火把在寒風中搖曳,映照出哨兵們緊張的身影。堡壘外圍,獸人巡邏隊活動的身影和腐化生物的嘶吼聲似乎比白天更加頻繁,仿佛黑暗給了它們更多的力量和狂躁。
一行人悄無聲息地再次來到東北角的排水道入口。鐵柵欄被雷恩白天破壞的痕跡還在,勉強虛掩著。刺鼻的惡臭再次撲麵而來,但這一次,沒有人猶豫。
卡爾文軍士打了個手勢,兩名士兵率先滑入排水道,警惕地偵查前方。確認安全後,其餘人才依次進入。雷恩、莉娜和艾吉奧在中間,卡爾文軍士和另外幾名士兵斷後。
排水道內依舊漆黑汙濁,汙水沒及小腿。但這一次,隊伍井然有序,士兵們顯然受過專業的潛行訓練,移動時幾乎不發出多餘的聲音。艾吉奧的暗影感知全力運轉,在黑暗中為隊伍指引著方向,避開淤塞和陷阱。莉娜則偶爾低聲提示著可能存在的能量波動區域,那是獸人巡邏隊或者腐化生物可能經過的地方。
這段路程比他們三人來時更加緊張。雖然人數多了,戰鬥力增強了,但目標也更大,更容易暴露。每一次停下隱蔽,每一次改變方向,都考驗著每個人的神經。
有驚無險地穿過漫長的排水道,隊伍終於抵達了外圍的出口。出口處偽裝得很好,被枯藤和積雪覆蓋。卡爾文軍士示意隊伍停下,他親自上前,透過縫隙仔細觀察了外麵近十分鐘,確認附近沒有敵人後,才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眾人依次鑽出排水道,重新呼吸到冰冷但新鮮的空氣,都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但此刻他們正處於鐵砧堡外圍包圍圈和黑森林之間的緩衝地帶,依然危機四伏。
“從這裡往東,大約五裡外,有一處廢棄的獵人小屋,那裡是第一個安全點。”雷恩壓低聲音對卡爾文軍士說,“白天我們觀察過,那條路線相對隱蔽,獸人活動痕跡較少。但需要穿過一片開闊的冰蝕穀地,那裡是最危險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