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如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院外，陳一曼才緩緩轉過身，重新坐回妝台前。鏡裡映出的那張臉，雖因計謀被識破帶著幾分悻悻，懷孕帶來的輕微浮腫卻掩不住眼底悄然爬上的得意。指尖在紅木桌麵上輕輕敲擊，嗒、嗒、嗒的聲響，不再是全然的憤懣，反倒添了些誌在必得的輕快——陳先如倒是警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可那又如何？話既已說出口，便斷沒有白說的道理。
她伸手輕輕撫過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謝蘭?，你不過是個被家族遺棄的孤女，拿什麼和我爭？陳先如此刻護著你，不過是念著那點舊情，可這舊情能護你多久？等我把肚子裡這個孩子生下來，陳家上下誰還敢不把我放在眼裡？
她忽然想起陳先如幾日前說的狠話，“彆以為懷了我的種，我就不敢動你。這世上能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不妨告訴你，少奶奶很快就回來，她才是陳家宅院的正主！你趁早死了那份歪心思！”
陳一曼的手猛地攥緊，指甲在紅木桌麵上劃出淺淺的白痕，笑道，“那咱們就走著瞧，最終是誰死了心！”
“秋桐！”她揚聲喚道，語氣裡滿是壓抑的怒火。
秋桐剛端著銅盆進門，還沒來得及放下，聞言握著銅盆的手指猛地收緊，忙不迭將盆擱在角落，垂著頭快步上前：“小姐，您叫我？”
“我讓你辦的事，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陳一曼抬眼怒視著她，眼神裡滿是懷疑，“你該不會是在糊弄我吧？”
“糊弄”二字像針，狠狠紮在秋桐心上。那日她滿心想著做姨太的事，竟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隻能騙陳一曼說已經辦妥。這幾日被陳先如的冷淡攪得心神不寧，更是把這茬拋到了九霄雲外。此刻被當場問起，她臉色瞬間白了幾分，手心冒出汗來，腦子飛速轉動，硬著頭皮撒謊：“沒有，小姐！我早就找過平兒的哥嫂，也給了錢。他們說會按您的吩咐來，隻是這事得慢慢傳，不能太急，免得引人懷疑。”
“慢慢傳？”陳一曼皺眉，不滿溢於言表，“我要的是儘快讓謝蘭?身敗名裂，哪有功夫等？”
“絕不會誤了您的事！我這就再去火車站一趟，問問他們到底怎麼回事。”
“快去！這事若是辦砸了，仔細你的皮！”
“是是是，奴婢一定辦成！”秋桐連忙應聲，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等等，”陳一曼叫住她，指了指床尾的衣物，“把這些拿去洗衣房，讓吳媽趕緊熨燙出來。”
秋桐抱著衣物走出房門，扶著廊柱才勉強穩住心神，心跳得像要撞碎胸膛。她抬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抬頭望向陳先如的書房，眼底滿是茫然與焦慮——一邊是陳一曼的威逼，一邊是陳先如的警告，“再跟著你家小姐害人，定不會輕饒！”她又想起那日平兒嫂子說她是“姨太命”，若是這事被姑爺知曉，彆說做姨太，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沒走多遠，就見後院的念姝從洗衣房緩步走出。她身姿輕盈優雅，每一步都帶著自然的韻律，不疾不徐，卻讓人移不開目光。在秋桐眼裡，念姝生得太過奪目，那份不經意間流露的魅力與周身的寧靜，像幅精心雕琢的畫，即便穿最樸素的衣衫，也掩不住天生的麗質。
可這份美，落在秋桐眼裡，卻成了紮心的刺——一個丫鬟，竟能這般耀眼，襯得自己黯淡無光。瞬間，秋桐忘了對陳先如的懼怕，忘了心裡的左右為難，隻剩下翻湧的嫉妒與憤懣。她盯著念姝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憑什麼？一個丫鬟，竟能生得這般好看！難怪姑爺瞧不上自己！隻要念姝在一天，姑爺的目光就不會落在她身上，她的姨太夢更是遙遙無期！
這股恨意像野草般瘋長，壓過了所有顧慮——她絕不允許任何一個丫鬟比自己漂亮，更不允許這樣的人占著姑爺的心思！
直到念姝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儘頭，秋桐才推門走進洗衣房。吳媽正一邊燒水一邊洗衣，動作慢悠悠的。
“吳媽，這是姑爺和小姐的衣物，你趕緊熨燙出來，我過會兒來取。”
吳媽應了一聲，起身在灰藍色的圍裙上擦乾濕漉漉的手，接過衣物放在寬大的熨板上。
“吳媽，念姝姑娘也來送衣物了？”秋桐故作隨意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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