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曼把梳妝台的抽屜輕輕拉開,指尖在鎏金鏡前頓了頓——本該擺著那方螺鈿胭脂盒的位置,此刻隻剩一塊空蕩蕩的印子。那胭脂盒是她從揚州帶回來的寶貝,盒裡的玫瑰膏子豔得正好,今晚賞月她還指望用它壓一壓氣色,眼下卻連影子都沒了。
她指節叩著梳妝台的漆木麵,“篤篤”聲在靜悄悄的屋裡打旋,每一下都像敲在棉花上,悶得人心慌。好好的胭脂盒,怎麼說沒就沒了?總不能真長了翅膀飛了吧?
正琢磨著,門外傳來“沙沙”的掃地聲,小紅拎著掃帚推門進來。見陳一曼沉著臉站在妝台前,她手裡的掃帚“哢嗒”一聲撞在門框上,下意識頓住腳,怯生生地喚:“二姨太。”
“小紅,你看見我那螺鈿胭脂盒了嗎?”陳一曼轉過身,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小紅心裡“咯噔”一下,指尖瞬間攥緊掃帚柄,指節泛白,眼神躲躲閃閃:“沒、沒見著啊。”話剛出口,又趕緊補了句,“小姐您彆急,我幫您找找,說不定是擱哪兒忘了。”
她放下掃帚,在屋裡轉來轉去,衣櫃角落扒得滿是灰,床底縫隙用棍子捅了又捅,連妝奩盒裡的首飾都倒出來翻了兩回,嘴裡反複念叨著“怎麼會沒有呢”。
可那胭脂盒就揣在她腰間的布兜裡,冰涼的盒麵隔著衣料硌得她心慌——那是中午趁二姨太午睡偷拿的,她早瞧著這胭脂盒精致,又羨慕二姨太描眉塗脂的體麵,一時鬼迷心竅就揣進了兜。如今手裡翻找著空處,心裡卻像揣了團火,又慌又熱。
三番五次翻找無果,陳一曼臉上最後一絲耐心也耗光了,臉色沉得像落幕的天空。她指尖在桌沿重重敲擊,“篤、篤”聲驟然變急,在安靜的屋裡格外刺耳,每一下都像敲在小紅的心上:“去!把院裡的丫頭全給我叫過來!”
沒一會兒,小紅就帶著兩個丫鬟匆匆跑進來,恰巧,提著銅壺打水回來的平兒也在這時進了屋。
她們一進門,就撞見陳一曼冷得能殺人的眼神,瞬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放輕了。
“你們幾個,”陳一曼的聲音裹著層寒霜,掃過她們時帶著壓不住的火氣,“今日誰見過我的胭脂盒?”
她們你看我、我看你,手都下意識攥緊了衣角,布料被捏得發皺,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聲音細若蚊蠅:“沒、沒見過,二姨太。”
陳一曼眯了眯眼,手指摩挲著袖口的繡紋,指腹反複蹭過絲線,思忖片刻後,目光突然鎖定在小紅身上,語氣不容置疑:“小紅,你去給她們搜身。好好搜,搜仔細了——我就不信這胭脂盒還能長翅膀飛了,定是藏在誰身上!”
小紅心裡“咯噔”一下,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順著脊椎往下淌。可二姨太的話哪裡敢違逆,她硬著頭皮上前,走到第一個小丫頭麵前時,指尖慌亂地掃過對方衣袖,連布料紋理都沒摸清楚就草草挪開;輪到平兒時,她的目光死死黏在平兒的衣兜上,指尖冰涼得像揣了塊冰,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腰間的胭脂盒仿佛有千斤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生怕下一秒就有人反過來搜她,讓這樁醜事徹底敗露。
突然,她猛地伸手從自己腰間扯出布兜,掏出那方螺鈿胭脂盒,聲音發顫卻帶著幾分刻意的急切:“二姨太!找到了!在、在平兒這兒找著的!”
平兒猛地抬頭,一雙眼瞪得溜圓,滿是驚愕:“我沒有!小紅你胡說什麼!”
“還敢嘴硬?”陳一曼柳眉倒豎,上前一步揚手就扇,“啪”的一聲脆響在屋裡炸開。平兒被打得偏過頭,鬢發散了幾縷,貼在滿是紅印的臉頰上。“不是你偷的,難道這胭脂盒自己長腿跑進你衣兜?”她根本不聽平兒帶著哭腔的辯解,手指著屋裡的丫鬟們,聲音像裹著淩寒的風,厲喝道:“都愣著乾什麼?給我打!往死裡打!我房中竟出了這等手腳不乾淨的東西,今日定要讓她長記性!”
幾個丫鬟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動,卻又怕惹惱二姨太。終是有兩個壯著膽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平兒的胳膊。巴掌落在她臉上、背上,“啪啪”聲混著抽氣聲,起初她還掙紮著哭喊“我沒偷”,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弱,隻剩細碎的抽噎和斷斷續續的求饒:“彆打了……二姨太饒了我吧……我真的沒拿……”
她頭發全散了,衣襟被扯得歪斜,裡衣都露了出來。臉上又紅又腫,眼淚混著額角的汗珠往下淌,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整個人像株被狂風摧折的草,軟塌塌地坐在地上,連站直的力氣都沒了。
陳一曼抱臂站在一旁,看著平兒蜷縮在地的模樣,眼角的餘光掃過屋裡瑟縮的丫鬟,突然想起上月陳先如當著眾人的麵“殺雞儆猴”、掌打丫鬟的一幕——那分明是謝蘭?背後使的壞,借丫頭的錯敲打她!一股氣猛地從心口竄上來,她冷笑一聲,抬腳踢開腳邊的凳子,“哐當”一聲響,嚇得丫鬟們都縮了縮脖子:“都住手!”
她轉向門口的小紅,聲音裡帶著壓不住的狠勁:“去,把少爺和少奶奶都請來!就說我這院裡抓了偷東西的賊,得讓主子們評評理,也好讓大家都看看,這府裡的規矩是怎麼被人壞了的!”
後花園裡正忙著布置賞月的景致,謝蘭?彎腰調整著燈籠的繩結,陳先如在一旁和管家核對果品清單,戀兒則幫著丫鬟們擺放桌椅,聽見小紅的傳話,幾人立即向東跨院趕來。
剛踏進門,目光就先落在了屋中蜷縮的身影上——正是平兒。
她歪坐在冰涼的地上,原本整齊的發髻散了大半,幾縷沾著淚的亂發貼在臉頰,遮住了小半張臉,可露在外的那半邊卻腫得老高,像充了血的饅頭,連眼尾都泛著不正常的青紅。嘴角還凝著未乾的血絲,被她慌亂抹淚的手背蹭得一道一道,看著令人心疼。
她雙手死死攥著皺成一團的衣襟,看見他們進來,眼淚掉得更急,卻隻敢發出細碎的啜泣聲,連抬頭的力氣都沒了。
“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把人打成這樣?”陳先如眉頭瞬間擰成一團,目光掃過平兒的慘狀,語氣裡滿是急切,又帶著幾分壓不住的火氣。
陳一曼沒料到,他們的到來,使她的小計謀又一次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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