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兒急忙回屋,見謝蘭?正對著窗外發呆。窗台上的積雪反射著冷光,照得她側臉一片蒼白,連嘴角那點強撐的弧度都僵著,像幅被凍住的畫。
“小姐!”戀兒攥著拳頭衝進來,聲音發顫,“二姨太翻舊賬,就是怕您回去才故意刺激您!您千萬不能上她的當,更彆為這傷了身子。今日這仇,我一定替您討回來!”
謝蘭?緩緩搖頭,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卻透著刺骨的涼:“你以為我還在意嗎?”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手背上打針留下的淤青還泛著淡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信你的人,不必多言;不信你的人,說再多也是白費力氣。”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落儘葉子的海棠上,聲音輕得像歎息:“何況,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較那個明白,有何意義?”
謝蘭?慢慢低下頭,想起那個沒能留住的孩子,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也許……這一切原本就不屬於我。我和他,緣該如此。”
陳家東跨院的暖閣裡,卻是另一番景象。炭火燒得正旺,空氣中飄著甜膩的熏香,陳一曼斜倚在貴妃椅上,聽得眉飛色舞。秋桐站在一旁,繪聲繪色地稟報著方才的“戰績”,從謝蘭?的平靜到戀兒的怒目,連自己挨打的細節、謝蘭?垂眸時那點失魂落魄,都描摹得活靈活現,仿佛把那間冷屋子的場景,原封不動地搬到了暖閣裡。
“做得好!”陳一曼時不時拍著扶手誇讚,銀鈴似的笑聲震得鬢邊的珠花亂顫,“就該讓她知道,陳家如今是誰說了算。”
秋桐捂了捂還在發燙的半邊臉,咬著牙道:“可恨被那丫頭扇了兩巴掌。”
“放心。”陳一曼笑得眼尾堆起細紋,“這耳光之仇,我替你報。”
“小姐務必替我出氣!”秋桐猛地抬高聲音,眼裡淬著恨,“那丫頭說了,這兩巴掌是‘代少奶奶給小姐的回敬’!”
陳一曼咯咯笑起來,笑得肩頭都晃:“這丫頭倒是忠心護主。可惜啊,主子都自身難保了,她再跳騰,到頭來還不是跟著主子像喪家犬似的滾出院子?”她忽然收了笑,幽幽歎了句,“說起來,我倒真羨慕謝蘭?有這樣的丫頭。可惜我那小翠……”
秋桐見狀,“噗通”一聲跪下,額頭幾乎抵著地麵:“小姐!秋桐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臨來前老爺特意囑咐,讓秋桐助您成事。秋桐向天起誓,若有半分不忠,定叫我不得好死!”
“起來吧。”陳一曼瞥她一眼,語氣淡淡的,“我不信誓言,隻看行動。往後好好做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謝小姐信任!秋桐定不辱命!”秋桐起身時,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對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湊近兩步,“那戀兒還放狠話,說要上門來鬨,報今日之仇。她若真來了,姑爺怕是就什麼都曉得了,到時候……”
陳一曼嗤笑兩聲,指腹漫不經心地撚著腕上的金鐲子,赤亮鐲身在爐火下轉著冷光,“她也就嘴上厲害。這陳家的門豈是她說進就進的?你吩咐護院往門房守著,她連大門的石獅子都挨不著。”
“可管家那邊……”秋桐垂著手,聲音裡藏著幾分猶疑。
“彆忘了,現在我才是陳家的女主人。”陳一曼鳳眼倏地一挑,指節叩了叩桌麵,茶盞蓋碰撞出清脆的響,“你去,把管家叫來,我有話說。”
“回小姐,方才進來時撞見管家出去了,正好打了個照麵。”秋桐飛快抬眼又垂下,聲音壓得更低,“那管家瞧著寡言少語,臉上半分笑意都無,袖口磨得發毛也沒換,倒像是個不輕易服軟的難鬥角色。”
“一個管家而已,跟你們一樣都是陳家的奴才,掙口飯吃罷了。”陳一曼端起茶盞抿了口,熱氣模糊了眼底的冷意,“不過他在這院子裡待得久,老太太和姑爺是信他幾分。你也彆怕,有我在,他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隻管按我的意思辦就是。”
放下茶盞時,她忽然笑起來,眼波在燭火裡流轉,帶著幾分得意:“你這趟去得好。少奶奶是個要臉麵的人,如今陳家沒她容身之處,又背了那樣的罵名,就算陳先如真用八抬大轎去接,她也未必肯踏回這個門。”
秋桐忙點頭附和,指尖悄悄攥緊了衣角:“少奶奶生得那樣美,性子又柔,哪個男人見了不動心?就怕……就怕姑爺心裡還惦記著她。”
這話像根針,刺得陳一曼臉色一沉,隨即冷笑:“惦記又怎樣?不過是他自作多情。我看少奶奶的心早就不在他身上了,怕是早奔彆的男人去了。”她瞥向秋桐,眼神銳利起來,“你馬上再去給梁五送幾塊銀元,讓他常去少奶奶那邊轉轉,有何動靜立刻來報。我倒要抓個現形,看他還能不能死心?!”
是!”秋桐應得乾脆利落,轉身快步走出去,留下陳一曼獨自坐在貴妃椅上,目光落在跳動的爐火上,眼底的算計像藤蔓一樣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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