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很快穿過早市,走上人流稀疏的一條窄巷子。青石板路在細碎的晨光下泛著微光,連風似乎也變得柔和了幾分。張境途原本攬在戀兒腰間的手緩緩鬆開,轉而替她整理被風吹開的圍巾——指尖不經意間掠過她的耳尖,那絲溫熱如同點燃的火星,瞬間鑽入心底。戀兒仿佛被燙到一般,慌忙向旁邊縮了縮,耳尖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連圍巾蹭過他大衣布料的粗糙觸感,都清晰地刻在心頭,留下滿心的灼熱印記。
她將頭埋得更低,連呼吸都變得輕緩,生怕對方察覺到自己眼底難以掩飾的慌亂,隻敢用餘光偷偷瞥向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尖還殘留著剛才那稍縱即逝的溫暖。
張境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中帶著晨霧般的柔和:“天氣越來越冷了,多穿點彆凍著。蘭?小姐最近還好嗎?”
“好呀!”戀兒猛地抬頭,耳尖的紅還沒褪乾淨,連臉頰都染了層淺粉,像被晨光浸透的桃花瓣。剛才他指尖碰過的肩膀還留著溫,這話一問,她倒忘了要低頭藏情緒,眼裡亮閃閃的,連回答都比平常快了半拍。
“她時常念起張先生呢!現在在後院蓋了玻璃花室,陽光透進去的時候,滿室都是花的香,漂亮得很。她每日都要去待上大半天,嘴角就沒下來過,看著就開心。大小姐也回來了,姐妹倆湊在一塊兒,總有說不完的話,家裡比從前熱鬨多了,連空氣都鬆快些。”
戀兒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說到最後聲音都帶著雀躍的尾音,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張境途,仿佛在分享世間最美好的秘密。
張境途聽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中也浮起一層溫柔的笑意,像春日裡初融的雪水,清冽又帶著暖意:“大小姐是蘭?小姐的姐姐?”
“是呀,就這一個親姐姐,一直在美國留學,頭兩日剛回來,還帶了外國男朋友,叫比伯,跟先生您一樣,看著就溫文爾雅的,特彆英俊呢。”
“哈哈哈,”張境途笑出聲,腳步慢了些,又問:“他們這次回來,是不走了?”
“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大小姐說,這次要把小姐也帶走,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這麼說,蘭?小姐已經決定了?”
“嗯!”戀兒點頭,眼裡閃著光,“大小姐天天給她講美國的街道、學堂,還有好多新鮮事,我聽著都想變成小鳥,跟著飛出去看看呢。”
張境途被她這模樣又逗得笑起來,可笑意沒撐多久,眉尖就輕輕蹙起,多了幾分探究“那陳會長呢?他會同意小姐走嗎?”
戀兒揚了揚眉,眸子裡忽然閃過一絲銳勁兒,像藏著的小刀子:“由不得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大小姐正幫小姐辦離婚呢,說要讓小姐徹底擺脫那個牢籠。”
聽說“離婚”二字,張境途腳步頓了頓,伸手推了推帽沿,遮住眼底的沉色:“我上次給你的名片,還在嗎?”
“在呢,我收在貼身的布兜裡了。”戀兒心裡一緊,追問,“您是擔心小姐的安全?怕姑爺不肯放過她?”
張境途微微頷首,神色凝重:“隻是這離婚一事,向來複雜,陳會長又是個極要麵子的人,恐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你回去後,提醒小姐,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要自己硬扛,需要我幫忙立刻差人告知我。”
戀兒用力點頭,眼裡滿是堅定:“張先生放心!有大小姐和比伯在,我們也不怕。真要需要幫忙,我一定第一時間去找您!”
張境途輕歎一聲,目光望向遠處,似在思索著什麼:“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吧。”
他不再多言,視線落向前方的巷口,神色沉靜。晨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戀兒偷偷抬眼,見他側臉在柔光裡格外溫和,眉骨線條又透著幾分清俊。她突然又想起方才他將自己護在身側的模樣,臉頰不知不覺又紅了。
她忽然輕聲開口:“張先生,我得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笑問,目光仍望著前方。
“小姐如今能這麼快樂,全是您的功勞啊!”戀兒一邊走,一邊轉頭望著他,眼裡的感激快要溢出來,“要是沒有您當初點醒她,我和小姐還在那個院子裡受氣,連抬頭看天的勇氣都沒有。”
他又笑起來,溫和地看向她——他喜歡戀兒的性情,活潑率真又勇敢,總讓他忍俊不禁,在她身上也能看到蘭?小姐的影子——她們皆是女中的佼佼者,各自綻放著獨一無二的光彩。
他輕聲道:“不必謝我,蘭?小姐本就聰慧堅韌,我隻是說了些該說的話罷了。要說謝,蘭?小姐最該謝的是你。有你日日陪著她、護著她,聽她說話、替她撐腰,她才有勇氣往前走。你給的快樂,是她生活裡最暖的慰藉,比什麼都重要。”
戀兒搖頭,黑亮的眸子滿是認真,像在說什麼要緊的事:“我給的不過是小姐心底的涓涓細流,淺得很。您給的,才是她向往的那片深廣海洋,是能讓她敢往前闖的底氣,是真正的快樂和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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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張境途大笑,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那裡麵盛著晨光,暖得人心裡發顫,“真這麼覺得?戀兒說話越來越有詩意了,跟蘭?小姐學的?”
“本來就是!”戀兒向他調皮地眨眨眼,嘴角翹得老高,“嘿嘿,小姐喜歡寫詩,我常在旁邊聽著,背了些句子,今日正好用上,沒說錯吧?”
張境途又笑了陣,忽然站定,眼裡帶著未散的笑意:“那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戀兒姑娘。”
戀兒睜大眼睛,話到嘴邊又頓住:“您不是說順道……”抬眼才看見熟悉的家門,頓時羞赧地笑起來,耳尖又熱了,“原來是到家了,我都沒注意。”
“不進去坐坐嗎?兩位小姐見了您,一定高興得很。”她望著他,眼裡滿是期待。
“改日一定登門拜訪,麻煩戀兒向兩位小姐問好。”他說話溫和,指尖卻又輕輕碰了碰藏著那半張“草紙”的衣兜——那是他記掛的任務。
“好的!對了張先生,我要告訴您個好消息!”戀兒眼裡瞬間亮起來,那股子幸福和向往,像要從眼裡漫出來,“兩位小姐說了,她們走的時候,一定會帶我一起!我也能去外麵看看了!”
“當然該帶你一起。”張境途點頭,語氣裡滿是肯定,“你是她們的親人,親人就該守在一起,她們到哪兒,自然會帶著你。”
“您說得太對了!大小姐也這麼說!”戀兒興奮得腳步都輕快了些,“她還說,過兩天要和比伯教我跟小姐學英文,以後我也能說外國話了!”
“好啊!那可得加油!”張境途舉起拳頭,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像在給她鼓勁。
“嗯!我一定加油!”臨彆之際,戀兒又鄭重開口,眼神裡藏著幾分期待:“張先生……您說話算數,一定來家裡坐坐,小姐……念著您呢。”
“好,若得空,我定來。”
說著,他望了望遠處的山,那連綿起伏的山巒在晨曦中輪廓漸顯,似一幅淡墨勾勒的水墨畫,寧靜又悠遠。
他目光柔和,這幾日謝蘭?的身影總在他腦海打轉,何嘗不想快快見到她,向他大膽的傾訴思念之苦——可這份兒女情長終究要暫擱,身負的任務已容不得半分遲疑,他終是轉身離去。
看著張境途轉身離開的背影,戀兒暗恨這路太短——明明才說了幾句話,怎麼就到分彆的時候了。她站在原地,望著那道身影漸漸走遠,藏在袖管裡的手悄悄攥緊了圍巾,心裡頭像是被誰掏走了什麼,空得發慌,連呼吸都帶著點幾分酸澀。
直到那道背影徹底融進巷口的晨光裡,她才慢慢轉身進了家門。可腦海裡全是他把她往身側帶的模樣——掌心的溫暖,大衣上淡淡的藥香……連早市裹著冬日涼意的煙火氣都像沾了他說話時的溫度,暖得人鼻尖發顫。
想著想著,嘴角又不由自主地上揚,連踩在台階上的步伐都輕快了幾分。一不留神,台階上尚未化儘的雪粒差點讓她滑倒。
她急忙扶住門框站穩,指尖觸到木頭的冰涼時,那股湧上來的甜蜜忽然就凝住了,方才心底泛起的那些歡喜,仿佛被這寒意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她是戀兒呀!丫鬟呀!怎麼能對張先生有這樣的念頭——主子和丫鬟之間隔著的,哪裡是幾步台階,分明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微微歎了口氣,把那點不敢流露的歡喜和剛萌生的傷感一同壓回心底,再抬眼時,眼底的雀躍少了些,隻剩一絲掩飾不住的悵然和心口那點偷偷藏著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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