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的決策,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漣漪迅速擴散至淮河兩岸。
曹丕采納司馬懿之策,以魏王令諭,征發豫州、兗州、徐州民夫十萬,調撥淮南屯田兵卒三萬,並由大將滿寵總督築城事宜,張遼、陳登所部皆需協防策應。所需的巨額錢糧、建材,如同無數溪流,開始向預定的築城地點——合肥舊城以西,巢湖以北的一處名為皖口的險要之地彙聚。
時值初夏,淮泗之地已顯悶熱。皖口一帶,原本的村落田舍已被清空,放眼望去,是連綿不絕的臨時窩棚,以及如同螞蟻般密集穿梭的人潮。監工的皮鞭聲、民夫的號子聲、夯土的沉悶撞擊聲、木材的切割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幅宏大而殘酷的畫卷。
滿寵親臨工地,他麵容冷峻,治軍嚴謹,對築城之事更是一絲不苟。他手持皮鞭,巡視在初步挖掘的基槽旁,但凡有深度、寬度不合規格之處,立刻責令返工,監工與工頭皆受鞭笞。
“快!快!都給我打起精神!秋汛之前,城牆地基必須高出地麵三尺!”滿寵的聲音如同寒鐵,不容置疑。他深知,時間緊迫,必須在江東反應過來並大舉來犯之前,讓這座新城初具規模,至少擁有基本的防禦能力。
民夫們衣衫襤褸,在烈日和監工的驅趕下,搬運著巨大的條石和沉重的夯土。汗水浸透了他們的衣衫,又在塵土中板結。不時有人因勞累或疾病倒下,便被迅速拖走,新的民夫立刻補上位置。人命在這宏大的工程麵前,顯得微不足道。
與此同時,來自河北、中原的能工巧匠,也開始指導建造城牆的關鍵部位——棱角分明的馬麵、深闊的護城河、以及儲備守城器械的武庫。一座軍事要塞的雛形,正在無數人的血汗與辛勞中,一點點地從藍圖變為現實。
遠在合肥的張遼,也感受到了這股壓力。他麾下的騎兵被頻繁調動,巡弋於築城區域外圍,防備可能出現的江東斥候或小股騷擾部隊。他知道,這座城一旦建成,將成為卡在江東咽喉的一根硬骨,但也意味著,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江淮前線的對峙將更加激烈。
“陳明遠……你會坐視此城建成嗎?”張遼勒馬立於高坡,望向東南方向,目光沉凝。
曹魏在皖口大舉築城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便通過暗衛和邊境斥候,擺在了陳暮建業大將軍府的桉頭。
議事堂內,氣氛凝重。
“曹丕竟行此釜底抽薪之策!”徐元看著地圖上標注的皖口位置,眉頭緊鎖,“此城若成,西可屏護合肥,東可呼應廣陵,扼守巢湖通往長江之水道,確實如同一把鐵鎖,將我北上之路牢牢鎖住。其以逸待勞,迫我主動去攻,好毒辣的算計!”
龐統撚著胡須,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司馬仲達……此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直指要害。築城雖耗國力,然一旦功成,則江淮態勢逆轉。曹丕這是舍奇襲而用正兵,欲以國力壓我。”
“主公,此城絕不可令其順利建成!”霍峻因東海新勝,得以參與此次高層軍議,他語氣激昂,“末將願率水軍並步卒,即刻北上,趁其城牆未起,根基未穩,一舉踏平皖口!”
陸遜卻持重地搖了搖頭:“霍將軍勇武可嘉,然曹丕既行此策,豈能無備?滿寵非易與之輩,張遼、陳登虎視在側,其征發民夫十餘萬,軍中役兵亦不下數萬,看似雜亂,實則互為犄角。我軍若倉促興兵,勞師遠征,攻堅於敵預設之戰場,正中其下懷。即便能勝,亦必傷亡慘重,動搖我江東元氣。”
陳暮靜靜地聽著臣僚們的爭論,手指在皖口的位置輕輕敲擊。他深知陸遜所言才是老成謀國之言。曹丕這一手,是陽謀。逼你在他選定的時間、地點,進行對他有利的消耗戰。
“伯言所言甚是。”陳暮終於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慌亂,“曹丕欲築城疲我,耗我,我豈能遂他心願?”
他站起身,走到輿圖前,目光銳利:“他築他的城,我練我的兵,固我的本。此時強攻,殊為不智。”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霍峻有些急切。
“自然不是。”陳暮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城,可以讓他築。但築得舒不舒心,快不快,就由不得他了!”
他轉向龐統:“士元,暗衛及軍中斥候,加強對皖口及其周邊情報搜集,尤其是其糧道、建材來源、民夫營地分布。尋其薄弱環節。”
“文聘、霍峻!”
“末將在!”兩人齊聲應道。
“水軍不可懈怠,繼續以‘獵鯊’分隊襲擾青徐沿海,保持對臧霸的壓力,令其無法全力支援淮南。同時,江北牛渚大營、曆陽等據點,加強戒備,多布疑兵,做出隨時可能北進的姿態,牽製張遼、陳登所部心神!”
“諾!”
“黃忠、鄧艾!”
“末將在!”黃忠雖鎮曲阿,但此等軍國大事,必有快馬征詢其意見)
“江淮前線,由漢升總督,士載輔左。嚴密監視魏軍動向,尤其注意其小股部隊滲透與斥候活動。可組織精乾小隊,於邊境地帶進行反偵察、反滲透,獵殺其斥候,襲擾其巡邏隊,使其築城外圍,永無寧日!但切記,尺度拿捏,以小規模摩擦為主,不可引發大軍決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老夫末將)明白!”
“元直,內政諸事,尤其是糧秣、軍械、船隻打造,需更進一步。我們要讓曹丕知道,他築城消耗的國力,我江東,耗得起!甚至,比他恢複得更快!”
“統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