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地區的盛夏,悶熱如蒸籠。在滿寵的默許和王雙的殘酷操練下,魏軍“銳士營”以驚人的速度成型。這支為數約五百人的部隊,成分複雜,有軍中悍卒,亦有江湖亡命,共同點是精於搏殺,熟悉江淮地理,且對賞格有著赤裸裸的渴望。
王雙本人便是一柄人形凶器,他並不擅長繁複的戰術,卻將“快、準、狠”發揮到極致。他將“銳士營”分為數支小隊,每隊配以熟悉不同區域的向導,裝備強弩、短刃、毒矢、火折等物,任務明確:潛入,破壞,獵殺,然後遁走。
他們的第一次行動,目標選在了曆陽以北,鄧艾“遊弈”活動頻繁的一片丘陵地帶。
是夜,月黑風高。一支二十人的江東“遊弈”正在預定路線上巡弋,隊長是鄧艾麾下的一名老練軍侯。他們剛剛經過一處廢棄的村落,準備在前方的林地邊緣休整片刻。
突然!
休休休——!
數支弩箭毫無征兆地從黑暗的樹叢中射出,精準地命中了外圍三名哨兵的要害,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
“敵襲!”軍侯反應極快,立刻拔刀怒吼。然而,襲擊者如同鬼魅,從四麵八方猛撲而來。他們不穿號衣,臉上塗抹著泥漿,動作迅捷如豹,出手狠辣刁鑽,專攻咽喉、心窩等要害,使用的也是短矛、手戟、環首刀等利於近戰的兵器。
江東“遊弈”亦是精銳,猝然遇襲,並未慌亂,立刻結陣抵抗。但對方人數相當,個體戰力更強,且顯然有備而來,配合默契。黑暗中,隻聞兵刃碰撞聲、利刃入肉聲、以及短促的悶哼與慘嚎。
戰鬥持續的時間很短。當王雙如同鐵塔般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揮舞著那柄令人膽寒的重錘,輕易砸碎最後一名抵抗者的胸甲後,林地邊緣重歸死寂。
二十名江東斥候,無一生還。他們的首級被割下,隨身攜帶的腰牌、地圖被搜走,屍體被隨意丟棄。
王雙踢了踢腳下的屍體,甕聲甕氣地對副手道:“留下記號。讓江東狗知道,誰才是這片土地的主宰。”
一名“銳士”用鮮血在剝下的江東軍服上,畫了一個簡陋的、滴血的匕首圖案,將其釘在樹乾上。
“剃刀”首次見血,便展現出了驚人的鋒利與殘忍。
幾乎在江淮“銳士營”發動襲擊的同時,東海之上,朱桓的耐心等待也迎來了收獲。
經過多日觀察,他摸清了那支魏軍小型運輸隊的規律。他們每隔五日,便會從北麵一座小島疑似臧霸的又一隱蔽據點)出發,沿著那條偏僻水道,向西南方向的某處魏軍前沿堡壘運送物資。航線固定,護衛力量通常隻有兩艘改裝貨船和數十名兵卒。
朱桓將伏擊地點選在了一處名為“亂石澗”的水域。這裡水道狹窄,兩側礁石嶙峋,水流湍急,是理想的設伏之地。
他親率兩艘艨衝,提前一日潛伏於亂石澗上遊的隱蔽處,另一艘則在外圍警戒策應。
次日午時,目標的五艘船隻果然如期出現,排成一字長蛇,小心翼翼地駛入亂石澗。
朱桓屏住呼吸,直到魏軍船隊完全進入狹窄水道,才猛地一揮手下令:“出擊!堵住出口!火矢準備!”
負責堵截的艨衝如同猛虎下山,從礁石後猛地衝出,瞬間橫亙在水道出口。船上的弩炮和弓弩手早已準備就緒,刹那間,火箭如蝗,覆蓋了最後一艘魏軍貨船!
那艘貨船瞬間燃起大火,船上的魏兵驚慌失措,試圖滅火,卻被密集的箭矢射倒。前麵的船隻發現後路被斷,頓時大亂,試圖掉頭,然而水道狹窄,船隻擁擠,一時間根本轉不過來。
“衝上去!跳幫!”朱桓親自操刀,站在船首,他的坐船如同利劍,直插陷入混亂的魏軍隊列中央。
接舷戰瞬間爆發。朱桓身先士卒,揮刀劈翻一名試圖抵抗的魏軍隊長,勇不可當。江東水軍士氣如虹,在狹窄的空間內,個人武勇與配合得到了最大發揮。
然而,就在朱桓以為勝券在握之際,異變陡生!
在亂石澗入口處,突然出現了三艘體型明顯大於艨衝、船首包鐵的魏軍戰船!船上旗幟招展,正是臧霸的鎮東將軍旗號!更有數艘快艇,滿載弓弩手,從側翼包抄而來!
“中計了!”朱桓心頭一沉。這支運輸隊,竟是臧霸拋出的誘餌!
原來,鷹嘴崖之敗後,臧霸痛定思痛,一方麵加強防禦,另一方麵也研究朱桓的戰法,判斷其年輕氣盛,敢於行險,便設下此局。以運輸隊為餌,主力則潛伏在更遠處,等待朱桓上鉤。
“撤!快撤!”朱桓當機立斷,嘶聲怒吼。
但此時撤退談何容易?入口被堵,出口雖被己方控製,但魏軍主力戰船正猛撲過來,火力強勁。朱桓的坐船瞬間被數支巨大的弩箭命中,船體破裂,速度驟減。
“校尉!船要沉了!”副將焦急喊道。
“棄船!向礁石區遊!”朱桓看翻一名跳上船來的魏軍,毫不猶豫地下令。他深知,若被俘或擊沉於此,第三營將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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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的水軍將士紛紛跳入冰冷的海水,奮力向兩側險峻的礁石遊去。魏軍快艇追至,箭矢不斷射入水中,帶起朵朵血花。
朱桓在兩名親兵的護衛下,拚命遊到一塊巨大的礁石後麵,喘息未定,回頭望去,隻見他那艘坐船已緩緩傾覆,另一艘負責堵截的艨衝也在魏軍主力圍攻下燃起熊熊大火。隻有外圍警戒的那艘船見勢不妙,早已借助速度優勢脫離戰場,算是保留了一絲種子。
海水浸透了衣甲,冰冷刺骨,但更冷的是朱桓的心。首次獨立謀劃的伏擊,竟以慘敗告終,折損兩艘戰船,百餘名弟兄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