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器局的西洋工匠們總愛鬨事。那個叫彼得的荷蘭鐵匠,每天早上都要對著東方畫十字,他的鐵砧上刻著拉丁文的禱詞,被火星燒得發黑,卻依然能看清“上帝”兩個字的輪廓。這天他又撂了挑子,理由是朱慈興讓他仿造的佛郎機炮,炮管上要刻龍紋,“這是對主的褻瀆。”他梗著脖子,胸前的十字架因為激動而劇烈晃動,那十字架的底座是用明朝的銅爐改的,邊緣還留著饕餮紋。朱慈興沒發怒,隻讓侍衛扛來一門繳獲的荷蘭炮,炮身上的鬱金香花紋已經被炮彈擦得模糊,“你看這花紋,”他用手指點著那些凹痕,“紅毛人用它來裝神弄鬼,朕讓你刻龍,是告訴他們,這炮現在姓朱。”彼得盯著炮管上的彈痕,那是鄭成功的艦隊留下的,邊緣還卷著焦黑的鐵屑,忽然抓起了鏨子,“我刻,但龍的眼睛要嵌玻璃。”朱慈興笑了,從袖中摸出兩顆玻璃珠,是從荷蘭總督的鼻煙壺上敲下來的,“準了。”當第一門刻著龍紋的佛郎機炮試射時,彼得躲在遠處畫十字,卻在炮彈命中靶船的瞬間,咧開了嘴——那靶船是用荷蘭商船的殘骸搭的,此刻正冒著濃煙,像支被點燃的巨大雪茄。
麻煩總是在不經意間冒出來。一個在軍器局打雜的少年兵,偷偷把剛鑄好的鉛彈藏在懷裡,想拿去換糖吃,被巡邏的侍衛逮個正著。少年兵嚇得渾身發抖,懷裡的鉛彈硌得他肋骨生疼,他的草鞋早就磨穿了,腳底板的血泡在泥地上印出星星點點的紅。朱慈興讓人把他帶到麵前時,正看見少年兵的破衣服裡露出半截紅布,是從荷蘭軍旗上撕的,大概是覺得好看。“知道這鉛彈能打穿什麼嗎?”朱慈興撿起一顆,放在少年兵的手心,鉛彈的冰涼讓他瑟縮了一下,“能打穿紅毛人的胸膛,也能打穿你娘親的期望。”少年兵“哇”地哭了,眼淚混著臉上的泥水流進嘴裡,“俺娘在泉州,俺想換點糖給她捎回去。”朱慈興沉默了片刻,讓人拿來一小袋蔗糖,是從荷蘭總督府地窖裡搶救出來的,袋子是用西班牙人的羊皮紙做的,“這糖,朕賞你。”他摸著少年兵枯柴般的胳膊,忽然發現他袖口縫著塊碎布,是用自己龍袍的邊角料改的,大概是某次議事時掉落的,“但你要記住,這島上的每顆鉛彈,都是用來護著你娘親的。”
秋收後的集市上,最熱鬨的要數番漢交易區。高山族的婦女用藤籃裝著山豬肉,籃子的把手纏著荷蘭人的銅絲,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閩南的貨郎蹲在地上,鋪開的布匹裡混著荷蘭戰艦的帆布,被海水泡得發藍的布麵上,還能看見炮彈打穿的洞眼。朱慈興混在人群裡,聽見一個番人用閩南語討價還價,手裡舉著的銅鈴,是用荷蘭人的馬鐙改的,鈴舌碰撞的聲音裡,帶著海風的鹹澀。他在一個賣陶器的攤子前停下,攤主是個從景德鎮逃來的窯工,他燒製的碗碟上,一半畫著青花,一半描著番花,釉色在陽光下泛著油光,“陛下,您看這‘和合碗’,”窯工獻寶似的遞過來,碗底還留著荷蘭人的火漆印,“紅毛人的土,咱們的手藝,賣得可好哩。”朱慈興接過碗時,指尖觸到碗沿的細小缺口,忽然想起熱蘭遮城總督府裡那些被打碎的瓷器,也是這樣帶著異域花紋,卻最終成了廢墟裡的碎片。
鄭成功的咳嗽聲越來越重,有時在議事時,他會突然用手按住胸口,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奏章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那些奏章是用荷蘭人的賬簿紙改的,背麵還能看見東印度公司的賬目,數字被墨汁塗掉,卻依然能辨認出“鴉片”“黑奴”這樣的字眼。“巴達維亞的艦隊,怕是已經出港了。”鄭成功咳完了,用朱慈興給的手帕擦嘴,那手帕上的龍紋已經被血染紅,像條在血泊裡掙紮的蛇,“荷蘭人這次帶了二十艘戰艦,還有...還有葡萄牙人的雇傭兵。”朱慈興正在用荷蘭人的羽毛筆批閱軍報,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像極了戰艦破開海浪的嘶鳴,“讓新港社的人把山路炸了,斷他們的補給。”他忽然抬頭,看見鄭成功的鎖子甲上,有塊甲片是用荷蘭人的胸甲改的,邊緣還留著彈痕,“再讓軍器局把新鑄的開花彈運到鹿耳門,告訴工匠們,誰鑄的彈準,朕賞他十畝好地。”鄭成功領命時,腰間的倭刀撞到了桌角,刀鞘上的裂口更大了,露出裡麵的南京雲錦,被汗水浸得發黑,像塊凝固的血痂。
台風季來臨前,朱慈興帶著侍衛去巡查海防。新築的炮台用的是熱蘭遮城的石料,磚縫裡還卡著荷蘭人的鐵蒺藜,被海風蝕得發紅。炮手們正在擦拭炮管,那些剛鑄好的“興民炮”比荷蘭人的更長,炮口刻著的龍嘴裡,銜著枚銅錢,是從萬曆通寶到興民通寶的合鑄,邊緣被磨得發亮。“陛下,這炮能打三裡地。”炮手是個山東大漢,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他的手背上有個烙印,是清軍給的,此刻正被炮管的熱氣熏得發紅,“比紅毛人的那些強多了!”朱慈興爬上炮座,腳下的木板發出吱呀聲,那是用荷蘭戰艦的甲板改的,木紋裡還嵌著幾顆碎牙,大概是某個荷蘭水手的。他望向遠處的海麵,浪花拍打著礁石,濺起的水珠在陽光下像碎銀,“告訴弟兄們,這炮不僅要能打三裡,還要能打到巴達維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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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屯的糧倉在雨夜塌了一角。守倉的士兵是個剛從廈門逃來的少年,他抱著頭蹲在泥裡,頭發上沾著稻穀,蓑衣是用荷蘭人的帆布縫的,被雨水泡得沉甸甸的。朱慈興趕到時,正看見鄭成功在指揮士兵搶救糧食,他的鬥篷被風吹得翻卷起來,露出裡麵的補丁,有荷蘭人的軍裝布,有葡萄牙人的船帆,還有塊明顯是宮女繡的鳳紋,大概是從宮裡帶出來的。“陛下,是奴才沒用。”少年兵哭著磕頭,額頭撞在糧倉的木柱上,那柱子是用荷蘭人的桅杆改的,頂端還留著掛旗幟的鐵環,“夜裡起了風,就...就塌了。”朱慈興扶起他,發現少年兵的胳膊被砸傷了,傷口用荷蘭人的繃帶纏著,血正從繃帶裡往外滲,“不怪你。”他脫下自己的鬥篷,披在少年兵身上,鬥篷裡的鹽晶蹭到少年的脖子,讓他打了個哆嗦,“明天讓工匠來,用紅毛人的鐵板把糧倉加固了。”他轉向鄭成功,聲音裡帶著雨絲的涼意,“讓所有軍屯都檢查糧倉,出了紕漏,官長一並問罪。”
集市上的糖鋪開張那天,整個安平港都飄著甜香。鋪主是個從菲律賓逃來的華僑,他的糖缸是用荷蘭人的銀壺改的,壺嘴上還留著東印度公司的徽章,被糖漬糊得發暗。朱慈興買了塊麥芽糖,咬下去時,糖絲粘在胡須上,甜膩中帶著點焦苦味,讓他想起總督府地窖裡那些被燒焦的蔗糖。“這糖,比紅毛人的甜。”他含混不清地說,鋪主笑得眼睛眯成了縫,遞上一張糖紙,是用荷蘭人的報紙印的,上麵的荷蘭文被糖汁泡得發漲,“陛下,小的用了新法子,加了點番石榴汁。”朱慈興接過糖紙時,忽然看見街角有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新港社的頭目,正背著個竹簍,裡麵裝著山貨,大概是來換糖的,他腰間的鹿皮袋裡,那截人骨牌位換成了新鑄的興民通寶,正隨著腳步發出叮當聲。
荷蘭艦隊抵達鹿耳門的前夜,朱慈興在軍器局待了整晚。工匠們正在給炮彈塗油,那些開花彈的外殼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溝槽,是為了讓碎片飛得更遠,油布是用荷蘭人的軍服改的,上麵的銅紐扣還沒拆乾淨,在燭光下閃著冷光。彼得那個荷蘭鐵匠也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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