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桌上一杯盛著琥珀色液體的水晶杯，輕輕晃了晃：“就像一杯毒酒，與其讓它白白揮發掉，不如提取出裡麵的毒素，研究解藥。雖然過程看起來……不那麼‘人道’。但在對抗滅世瘟疫的戰爭中，拘泥於所謂的‘人道’，本身就是最大的不人道！你們鬼眾道在千年的陰影裡廝殺，手上沾染的血腥，難道就比我們乾淨？”
科波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直指核心的矛盾。老九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握著座椅扶手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鬼眾道在漫長的對抗中，同樣有過不得已的犧牲和黑暗的手段。這一點，他無法否認。
“這就是你們被世人視為瘋子、恐怖分子的理由？”林談緊盯著科波特，“為了你們所謂的‘崇高目標’，就可以不擇手段，踐踏一切規則和人倫？”
“瘋子？恐怖分子？”尼格瑪停下了敲擊虛擬鍵盤的動作，抬起頭，翡翠般的眼眸中閃爍著瘋狂而睿智的光芒，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在群星冰冷的注視下，在腐根蔓延的低語中，保持所謂的‘理智’，遵循世俗的‘規則’，難道不是最大的瘋狂嗎？當整個世界都在無知和恐懼中滑向毀滅的深淵，用一些‘噪音’，比如一場恰到好處的爆炸，一次精準的‘失蹤’，甚至……一個區域的‘集體癔症’來掩蓋更深層次的真相，清除掉那些可能加速汙染擴散的‘不穩定因素’……這難道不是一種……必要的‘恐怖平衡’？”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手術刀般刺向林談：“你們以為fbi檔案裡那些‘懸案’是怎麼來的？沒有那些‘噪音’，沒有那些‘犧牲’，星神的一個小小眷族，就可能在紐約、在倫敦、在東京的市中心孵化！到時候，死的就不是幾十個、幾百個‘樣本’！而是成千上萬的無辜‘羔羊’！用可控的‘恐怖’，阻止不可控的‘滅絕’，這就是阿卡姆共進會的邏輯！這就是我們背負的‘惡名’！”
尼格瑪的話語充滿了扭曲的邏輯和冰冷的瘋狂，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殘酷的現實感。林談和老九陷入了沉默。他們無法認同這種踐踏一切底線的做法，卻又無法徹底反駁對方在極端環境下可能存在的……“必要性”。
“至於規則和人倫……”科波特重新叼起雪茄，噴出一口濃煙，小眼睛裡閃爍著精明的算計，“那是給‘羔羊’準備的柵欄。對於我們這些行走在懸崖邊緣、試圖從瘋狂深淵裡搶奪火種的‘守陵人’來說……那隻是束縛手腳的鎖鏈。”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奇異的玩味：“而且，林先生，老九先生，你們以為……我們阿卡姆共進會，守護的就僅僅是人類嗎？”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會議室側後方一扇隱蔽的、覆蓋著厚重金屬板的側門無聲地滑開。一個巨大的身影，帶著濃烈的水腥味和野獸般的氣息，緩緩走了進來。
那身影身高接近三米！體型龐大得幾乎塞滿了門框！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粗糙、厚實、布滿鱗片和角質凸起的灰綠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濕漉漉的光澤。頭部類似鱷魚，但更加巨大、猙獰，吻部突出，布滿匕首般的利齒，一雙豎瞳的黃色眼睛閃爍著野性、警惕，又帶著一絲深沉的疲憊和智慧的光芒。他穿著特製的、由某種高強度纖維和金屬板拚接而成的巨大背心和工裝褲，粗壯的尾巴拖在身後，覆蓋著骨板。粗壯的手臂末端，是帶著鋒利爪子的巨大手掌。
一股混合著沼澤淤泥、水生植物和強大掠食者氣息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林談和老九瞬間從座位上彈起！全身肌肉緊繃！老九的手已經按在了懷中的骨鈴上！林談右臂的蚩尤印記劇烈灼痛，狂暴的戰意瞬間升騰！這絕非人類！這是……怪物！
“放鬆，朋友們。”科波特的聲音帶著一絲安撫，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這位是韋倫·瓊斯先生。代號‘殺手鱷’。我們共進會生物異常現象研究部的首席安全顧問，同時也是……‘異種’權益保障委員會的代表之一。”
“異種？”林談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個如同神話中走出的鱷魚人。對方那雙黃色的豎瞳也警惕地掃視著林談和老九，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如同引擎般的咕嚕聲。
“沒錯，異種。”尼格瑪接過話頭，聲音恢複了那種帶著癲狂理性的腔調，“在人類狹隘的認知之外，在漫長的曆史陰影中，一直存在著‘它們’。山海經中的異獸，民間傳說中的精怪，被教會斥為惡魔的‘非人存在’……或者，更‘科學’一點的說法：因接觸‘世界之臍’泄露的混沌本源能量而產生不可控變異的人類後裔，以及……某些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適應了混沌環境的獨特種族。”他指向沉默地站在門口，如同巨岩般的殺手鱷：“瓊斯先生就是後者。他，以及許多像他一樣的‘異種’，在人類主導的世界裡，麵臨著什麼？是獵殺！是圍捕！是被關進實驗室切片研究！是被送上火刑架！被當成怪物和惡魔！”尼格瑪的聲音帶著一種罕見的激憤。
殺手鱷韋倫·瓊斯發出了一聲沉重、嘶啞、如同砂紙摩擦的低吼，似乎在印證尼格瑪的話。他抬起一隻覆蓋著鱗片和利爪的巨手，指了指自己身上幾道極其猙獰、深可見骨的陳舊傷疤，又指了指自己脖頸上一個模糊的、類似奴隸烙印的焦痕。那雙黃色的豎瞳中，充滿了痛苦、憤怒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悲哀。
“阿卡姆共進會，不僅僅對抗外部的‘知識瘟疫’。”科波特的聲音恢複了那種精明的、掌控一切的腔調，他用手杖輕輕敲擊地麵，“我們也為這些被人類世界排斥、追殺的‘異種’，提供最後的庇護所。黑圖書館需要他們的力量，他們的獨特感知能力，他們對混沌能量的適應性，都是寶貴的財富。而他們，也需要一個能夠活下去、不被當成怪物燒死的容身之地。”他看向林談和老九，小眼睛裡閃爍著精光：“這，也是我們與你們鬼眾道可能存在的……合作基礎之一。你們守護的東方大地，同樣流傳著無數關於‘異人’的傳說，其中不少，恐怕也正麵臨著和我們這裡‘異種’相似的困境吧？在對抗共同的、來自‘外界’的威脅麵前，‘異種’‘異人’‘人類’……這些界限，是否還有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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