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化工廠三號倉內,時間仿佛被蘇禾手中那個冰冷的銀色u盤凍結了。
“澆油者……是誰?”沈聿深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岩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絲。他死死盯著蘇禾,槍口雖然依舊指著她,但那份指向宋薇薇的毀滅性冰冷,已被一種更深的、如同冰川裂開縫隙般的驚疑和……恐懼所取代。
“澆油者?”蘇禾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帽簷下的眼睛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沈聿深強裝的鎮定,直抵他靈魂深處最不願觸碰的角落。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緩緩移向癱在輪椅上、因劇痛和恐懼而間歇性抽搐的宋薇薇,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肮臟的垃圾。
“鎖門的是她,”蘇禾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但真正讓那場火變成無法逃脫地獄的……是汽油。大量的、被精心潑灑在逃生路徑和門板上的汽油。宋薇薇一個被寵壞的廢物,當年可沒這個本事和膽量獨自完成這個。她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讓她‘萬無一失’、事後又能替她‘善後’的人。”她頓了頓,目光再次鎖定沈聿深,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憐憫,“一個……你絕對想不到,也絕對不願相信的人。”
沈聿深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眩暈。蘇禾的暗示已經直白得如同尖刀!不是溫伯……不是他懷疑過的任何一個手下……而是……一個他從未設想過會與“謀殺”二字沾邊的存在?
不!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拒絕相信!這一定是蘇禾的離間計!是她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撒下的彌天大謊!
“證據!”沈聿深猛地低吼,聲音因為極致的壓抑而變形,握槍的手背青筋暴起,“空口無憑!拿出你所謂的證據!”他需要看到,需要鐵證!否則,他寧願相信這隻是蘇禾為了操控他而編造的毒藥!
蘇禾似乎早料到他會有此反應。她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帶著洞悉一切的嘲諷。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手中的銀色u盤拋了過去。u盤在空中劃過一個短暫的弧線,落在沈聿深腳邊渾濁的水窪裡,濺起一小片水花。
“音頻,視頻,銀行轉賬記錄,還有……一個關鍵人物的‘自白’。”蘇禾的聲音如同淬了冰,“足夠清晰,足夠完整。沈總,好好欣賞吧。看看你心目中那座巍峨不倒的‘豐碑’,內裡是如何的腐朽與……肮臟。”
她說完,不再看沈聿深瞬間煞白的臉,也不再看地上那如同死狗般的宋薇薇母女,仿佛她們隻是這場清算中微不足道的塵埃。她利落地轉身,黑色風衣的下擺在潮濕的空氣中劃出一道絕絕的弧線,邁開長腿,徑直朝著倉庫那破敗的入口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外麵依舊狂暴的雨幕和黑暗中,消失不見,隻留下那如同詛咒般的話語在空曠陰冷的倉庫裡回蕩。
“處理掉她們。”蘇禾臨走前冰冷的聲音傳來,是對那些黑衣人的命令,清晰而殘忍,“找個‘合適’的地方,讓她們‘安靜’地消失。宋薇薇的嘴,已經沒用了。”
“是!”為首的黑衣人沉聲應道,聲音毫無波瀾。
蘇禾的身影徹底消失。倉庫裡隻剩下沈聿深、宋薇薇母女,以及那些如同機器般冰冷的黑衣人。
沈聿深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他死死盯著腳下水窪裡那個小小的銀色u盤,仿佛那是一條盤踞的毒蛇。蘇禾最後的話語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他搖搖欲墜的認知裡。
豐碑?腐朽?肮臟?
他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父親沈崇山威嚴而慈祥的麵容——那個教導他家族責任、商業鐵律、甚至是……為人底線的父親!那個在他母親早逝後,獨自撐起沈氏帝國,為他遮風擋雨的父親!
不!這不可能!父親絕不會……絕不會參與謀殺!更不會是對蘇晚!他明明……明明也很喜歡蘇晚的!
巨大的認知衝擊如同海嘯,瞬間衝垮了他剛剛因胎動而勉強維係的一絲理智堤壩。比得知宋薇薇是真凶時更甚的、天崩地裂般的痛苦和背叛感,如同無數隻帶著倒鉤的毒蟲,瘋狂啃噬著他的心臟和大腦!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
他猛地彎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身體因為極致的情緒衝擊而劇烈顫抖,冷汗瞬間浸透了昂貴的襯衫後背。那把代表著力量與掌控的手槍,此刻在他手中沉重得如同烙鐵,幾乎要脫手掉落。
“老板……”為首的黑衣人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他們從未見過沈聿深如此失態。
沈聿深猛地直起身,猩紅的眼眸中翻湧著滔天的痛苦、混亂和一種瀕臨瘋狂的赤紅!他一把推開試圖攙扶的黑衣人,動作粗暴得近乎失控!他踉蹌著,幾乎是撲過去,從冰冷渾濁的水窪裡一把抓起那個u盤!冰冷的金屬外殼沾滿了泥水,緊貼著他滾燙的掌心,帶來一種詭異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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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看任何人,也沒有再看一眼身後那對等待最終審判的母女。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受傷猛獸,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困獸般的低吼,然後猛地轉身,朝著倉庫入口狂奔而去!皮鞋踩在積水和鐵鏽上,發出雜亂而急促的聲響,身影迅速消失在同樣狂暴的雨幕中。
他需要一個地方!一個絕對安靜、絕對黑暗的地方!他要去聽!去看!去驗證那個足以將他整個世界徹底摧毀的“真相”!
黑色的勞斯萊斯如同幽靈,在暴雨肆虐的城市道路上飛馳。雨刮器瘋狂地左右搖擺,卻依舊難以完全看清前方的道路,擋風玻璃上水流如瀑。
車內,死一般的寂靜。隔絕了外麵世界的喧囂,隻剩下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沈聿深粗重而混亂的呼吸聲。
他坐在後座,整個人深陷在真皮座椅的陰影裡。昂貴的西裝淩亂,額發被雨水和冷汗打濕,狼狽地貼在蒼白的額角。那雙曾經銳利如鷹、掌控一切的黑眸,此刻空洞地望著窗外模糊扭曲的雨夜街景,裡麵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痛苦、迷茫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
他的右手,緊緊攥著那個濕漉漉的銀色u盤,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仿佛要將那冰冷的金屬捏碎。左手則死死按著自己的胃部,那裡如同被塞進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痛伴隨著陣陣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