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麼意思？”尼爾森頗感到有些意外，“你難道是打算讓我來負責調查？”
暮恩微微挑眉，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表情看著他。
“不然呢？”暮恩在開口的同時走到了尼爾森身邊，隨手解開了綁著他的繩子，“如果拜德神父真的犯下如你所說的罪行，還有人會比你更儘心儘力地調查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麼？更何況，如果你沒有親自調查過，就算其他人得出拜德神父無辜的結論，你也不會信服吧。”
尼爾森一時語塞，沉重地點點頭道：“謝謝……雖然我可能沒資格這麼說，但我真的很抱歉之前欺騙了你，你遠比我想象的更加公正。如果我早知如此，或許會主動放棄那個複仇計劃，直接向你托出一切。”
“對我道歉沒有意義，你本來也沒有傷害到我什麼。”東方客淡淡地回應道，那毫不在意的語氣帶著一種冷漠的鋒銳，“真正被你傷害到的無辜者另有其人，如果她不願意原諒你，我不會替你阻擋她的劍鋒。”
尼爾森當然知道暮恩口中所說的人是誰，隻得慚愧而尷尬地望向阿德麗娜。
少女愣了一下，也顯得有些局促，她之前可沒經曆過這種事。不過說老實話，她對昨天晚上命懸一線的經曆還沒什麼實感，所以此刻心中對尼爾森並沒有過多怨懟，哪怕對方事實上險些害得自己與拜德神父一起死在廢墟之中，她也很難將這位藥師視作仇敵。
“我明白你的想法，阿德麗娜。你的寬容之中包含著些許的幼稚，但這不是壞事。我隻是希望你懂得，仁慈的主動權在你這裡。
你可以因為種種理由選擇寬恕一個險些殺死你的人，卻沒人能代替你做出寬恕的決定。哪怕對方真的有苦衷，你也不是必須要原諒他，因為你不是審判者，你是受害者，公正不是你的義務。”
阿德麗娜認真地聽完暮恩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看向窘迫的尼爾森。
“我說不上自己是否原諒了你，但我想象了一下報複你的場景，那個畫麵並沒有讓我感到快慰。所以，我不會對你做什麼處置。我相信你不是個惡人，這件事帶給你的愧疚感，已經是足夠的懲罰了。”
尼爾森怔住了，他黯然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感恩自己的幸運吧，你家的房頂終究是沒有砸到阿德麗娜的頭上。”暮恩臉上掛著微笑，不知是對少女感到欣慰，還是在調侃有些可憐的藥師，不過下一秒，他的話語便散發出一陣寒意，讓尼爾森本能地顫抖了一下。“否則的話，你的人頭根本看不到今天的太陽。”
為自己的運氣由衷感到慶幸的尼爾森抬起頭來看著微紅的天空，朝陽帶著懵懂與滄桑浮出地平線。他曾經喜歡光芒，卻又不得不走進陰影。如今他不知道這一輪明日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隻能帶著自己的堅信，尋找一個答案。
妮蔻帶著卡利村長和其他一些村民們來到教堂這邊，是晨禱基本結束的時分。他們與晨禱完成的村民們一起向暮恩詢問著拜德神父的情況，聽聞後者已經沒什麼大礙後都露出放心的神情。
與他們一起到來的小咬歡快地跑向自己的主人，而當村民們看到沒有被綁著的尼爾森時，不禁紛紛怒目而視，恨不得當場打過去。這些村民們有的是昨晚就見證了尼爾森的供述，也有的是事後被他人告知。由於傳言往往會被添油加醋，明顯能看出來部分人的怒火更加熾烈。
聽到暮恩宣告尼爾森會親自帶隊尋找地下室時，大家的臉色都很複雜，但他們也不敢頂撞這位北丘郡來的特使，隻得把罵人的話都藏在心裡。
尼爾森自己倒是不怎麼在意，從他選擇踏上這條路開始，就已經不在乎其他村民的眼光了。現在的他隻想找到那個地下室，證明拜德的罪行。
然而，當尼爾森真的有機會親自檢查拜德神父宅邸中每個角落，他才意識到那個自己篤信的答案，也可能在事實之前動搖。
在半個上午的時間裡，他帶領著眾多村民們檢查了神父宅邸中的每一寸地麵，甚至連後院的幾個房間和田地都沒漏掉。然而，結果卻是找不到一星半點存在地下室的痕跡。
就在他深感不甘，思索著是否哪裡仍有疏漏之時，暮恩突然漫不經心地開了口：“反正也離得這麼近，不妨乾脆把教堂也檢查一遍。雖然你之前否定過這種可能，但查都不查一下，你會死心嗎？”
於是在接下來的半個上午中，尼爾森又和村民們一起仔細檢查了教堂的每一塊地磚和牆壁，可結果，仍然是毫無收獲。
尼爾森癱坐在教堂裡的長椅上，臉上是止不住的失望和焦躁。他不願相信那個女孩欺騙了他，可是找到那個該死的地下室的希望，已經近乎渺茫了。
其他村民們紛紛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低聲譏諷著，都是一副“我早就說吧”的樣子。
暮恩坐在尼爾森身旁，平靜地說：“這個結果你能接受嗎？”
尼爾森深呼一口氣，默默不語，隻是搖搖頭。
“是吧，換做是我也不會接受。”
尼爾森略帶驚訝地看著東方客。
“既然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為什麼不做到底呢？”暮恩看著尼爾森的眼睛，然後移開了視線，“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檢查過，不是麼？”
尼爾森順著暮恩的視線看去，很快瞪大了眼睛。
“你是說……告解室的內室？！”尼爾森驚訝道。
“那裡隻有神父能進入，如果拜德神父真的想實施惡行，選擇那裡不是很合理嗎？”
尼爾森眉頭緊皺，不住地摳著手指。“我依然認為地下室在教堂的可能性不高，但如果以之為前提，告解室內室的確不該忽視。隻是……”
“我猜你想說，光諭教會的教義中嚴格規定了不許侵犯告解室的神聖性，內室隻有教士才能進，你擔心強行調查會麵臨村民們的集體反抗？”
尼爾森點點頭。
暮恩站起身來，輕歎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我就試著當一下光諭教會的教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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