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頭戴珍珠抹額的夫人立即附和:
“可不是嘛,瞧著也不是什麼出身名門的樣子,妖妖嬈嬈的,不知孟老夫人怎麼肯帶她出來。”
這些刺耳的話語清晰傳來,阮如玉卻恍若未聞,隻垂眸輕撫腕間玉鐲,神色淡然。
老夫人見狀,非但沒有製止,反而笑著對眾人說:
“我這兒媳性子靦腆,不太會說話,各位多擔待。”
阮如玉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衣袖,心中嗤笑。
李氏這話看似維護,實則坐實了她“上不得台麵”的名聲。
她目光柔柔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李氏身上,聲音清越:
“母親常教導,孟家最重禮數。媳婦愚鈍,守孝期間更不敢有半分逾矩。”
李氏臉色微沉,正要再說什麼,忽見阮如玉身形微晃,臉色倏地發白。她連忙以袖掩口,輕咳兩聲,聲音帶著幾分虛弱:
“許是近日為夫君抄經熬夜,有些頭暈。母親恕罪,容媳婦稍坐片刻。”
說罷,她微微踉蹌,恰好扶住身旁的菊花架。
這一下,倒顯得方才咄咄逼人的李氏與幾位夫人很是不近人情。
阮如玉正欲欠身離去,忽見一道玄色繡金線的身影裹著酒氣逼近。
趙珩手持鎏金酒盞搖搖晃晃地走來,這位京城趙家的獨子,雖頂著祖父三朝元老的餘蔭,卻將世家風範揮霍在秦樓楚館與骰子聲裡。
他眯起眼打量著角落扶著花架的素衣女子,喉間溢出低笑,踉蹌兩步伸手去碰她手中青瓷盞:
“這位夫人獨自站著多無趣,不如我陪你喝一杯?”
阮如玉側身避開,語氣平靜:
“公子請自重。”
趙珩還要糾纏,李氏卻順勢開口:
“年輕人玩笑幾句罷了,如玉,你也太較真了。”
阮如玉捏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臉上卻依舊平靜:
“母親教訓的是。隻是夫君新喪,兒媳不敢有絲毫逾矩,以免玷汙了他的清名。”
她這話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抬出了孟書行,讓李氏一時語塞,訕訕地轉身和彆的夫人說話去了。
當孟淮止抵達鎮國公府時,宴席已過半。他才踏入園中,鎮國公便笑著迎上來:
“孟尚書姍姍來遲,該罰酒三杯才是。”
孟淮止從容還禮:“公務纏身,讓諸位久等了。”
幾位官員見狀紛紛圍攏過來。戶部侍郎舉杯笑道:
“孟大人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議論漕運改製之事,正要請教您的見解。”
孟淮止接過侍從奉上的青玉酒盞,與眾人寒暄應酬,言辭得體,舉止從容。
暮色漸起,為園子鍍上一層金光。孟淮止趁著鎮國公與旁人交談的間隙,不動聲色地抽身離去……
他沿著抄手遊廊緩步而行。
園中笑語喧嘩漸遠,他正想尋一處清淨所在,卻在剛踏入後花園月洞門的刹那,被一道嬌俏的粉色身影攔住了去路。
來者正是鎮國公家的嫡女顧盼怡。
她今日梳著驚鴻髻,簪著赤金點翠步搖,一身繡百蝶穿花的雲錦襦裙,明豔不可方物。此刻她仰著臉,眼中流光溢彩,語氣親昵得僭越:
“淮止哥哥!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呢!”
她說著便要去挽他的臂彎,
“我特意讓丫鬟在東邊臨水的位置留了席,那兒視野最好,還能看見池子裡新開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