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口的風還在吹,卷著塵土和一絲若有若無還沒來得及散儘的血腥氣。
黑岩宗的宗主、長老、弟子,都像被定在了原地。
眼珠子不會轉了,手腳僵著,連呼吸似乎都忘了。
剛才還震得耳朵疼的喊殺聲,慘叫聲,兵刃磕碰的刺耳聲,還有怨魂那種紮進腦子裡的尖嘯聲全沒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著穀口那片空地,太乾淨了,乾淨得瘮人。
血屠那個元嬰中期凶名能止小兒夜啼的魔頭,他帶來的所有爪牙,那個拿骷髏杖的陰森老頭,那個小山一樣扛斧頭的莽漢,還有那些煉氣築基的嘍囉,一樣全沒了,連點渣都沒剩下。
地上隻有他們黑岩宗自己人流的血,還沒乾透,在土裡形成暗紅的斑塊。
還有幾把砍豁了口的刀,幾根斷掉的骨矛,是剛才弟子們拚死抵抗時丟下的。
這反差太大,大到讓人腦子發懵。
前一息還是地獄,血肉橫飛,死命掙紮,下一息世界清靜了。
幾百道目光,全部定在了那扇剛剛合攏的石門上。
粗糙,簡陋,就是山壁上掏了個洞,裝了塊石頭當門板。
可那後麵,進去了一個人。
一個他們以為是有點本事,但頂多算個幫手的外人。
他剛才做了什麼?
彈了彈手指頭,像趕蒼蠅?
然後,血屠沒了。
血狼宗那幫凶神惡煞的畜生也沒了。
就這麼沒了?
石堅長老握著重劍的手,微微發抖,他這把劍,剛才還跟血牙那怨氣森森的骨杖硬碰硬撞出火星子。
可現在劍尖杵在地上有點沉,他喉嚨裡又乾又澀,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腦子裡嗡嗡響,全是那聲輕飄飄的啵啵聲,還有血屠連同那道血虹一起消失的畫麵。
元嬰中期啊!
在他石堅眼裡,那是需要仰望,需要拚上整個宗門去搏一線生機的恐怖存在。
結果呢?
連個響動都沒聽見,就沒了。
像灰塵一樣被抹掉了。
他活了快兩百年,從煉氣小修士一步步爬到一宗之主的位置上,經曆過多少廝殺,見過多少狠角色?
可今天這場麵,把他所有的認知都掀了個底朝天。
這柳凡……到底是什麼人?
旁邊幾個帶傷的長老,臉色比石堅還難看。
一個胸口被毒爪劃開血口子的長老,傷口還在滲血,但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了,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石門眼神發直。
另一個年紀更大些的,胡子都在哆嗦,嘴唇無聲的動著,像是在念叨什麼,卻發不出聲。
阿木手裡的骨矛還保持著往前捅的姿勢,矛尖上凝著一滴暗紅色的血珠,要掉不掉。
他整個人都僵著,臉上的肌肉像是被凍住了,隻剩下眼睛瞪得溜圓,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翻來覆去就一個念頭:柳……柳兄?他……他彈了彈手指?把血屠……彈沒了?
這衝擊太大,大到阿木覺得自己的魂兒也跟著血屠一起被彈飛了。
離他不遠的一個年輕弟子,大概是剛才衝得太猛,臉上糊滿了血和泥,此刻正張著嘴,哈喇子順著嘴角流下來都沒察覺。
他旁邊一個稍微機靈點的,腿肚子開始不受控製地抽筋,膝蓋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坐在了地上,手裡卷了刃的破刀哐當砸在地上。
這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穀口像砸在每個人心坎上。
幾百雙呆滯的眼睛,齊刷刷的轉向那個跪坐的弟子,那弟子嚇得一哆嗦,差點尿褲子。
就是這一哆嗦,像解開了某種無形的定身咒。
凝固的空氣,一下子就活了過來。
“噗通……噗通……”
接二連三有弟子脫力般癱軟在地,大口喘著粗氣,像是剛從水底撈上來。
有人開始乾嘔,有人抱著頭縮成一團,身體篩糠一樣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