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嶺糧倉遇漢軍精銳奇襲!守軍儘歿!大部存糧被劫!餘糧儘焚!火勢詭異,遇水爆燃,救火士卒死傷慘重!糧倉……已毀!罪臣萬死!萬死!”
轟——!
頡利隻覺得一股狂暴的血氣直衝頂門,眼前猛地一黑,耳中嗡嗡作響!野狐嶺!他囤積了足以支撐大軍兩月之久的糧倉!竟然……竟然真的被毀了?!被那群本該困死在雲州城裡的漢狗給毀了?!大部被劫?餘糧儘焚?遇水爆燃?!
“啊——!!!蕭景琰!!”一聲如同受傷洪荒巨獸般的、充滿了無儘怨毒、暴怒與滔天恨意的咆哮,從頡利胸腔中炸裂而出,響徹了整個戰場!他手中的羊皮紙瞬間被撕得粉碎!金狼冠被他狠狠摜在地上,鑲嵌的寶石碎裂飛濺!他雙目赤紅,須發戟張,狀若瘋魔!
“大汗息怒!”其弟阿史那咄吉連忙上前一步,扶住搖搖欲墜的頡利,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震驚與憂慮,“野狐嶺被毀……此乃心腹大患!我軍糧草……恐難以為繼!雲州漢狗早有預謀,此刻士氣正盛,又有那詭異盾牌固守……強行攻城,徒增傷亡!不若……”他湊近頡利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為大局著想”的懇切,“暫避鋒芒?先行後撤,穩固後方,待重整糧秣,查明漢狗虛實,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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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你讓本汗撤?!”頡利猛地甩開咄吉的手,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如同要擇人而噬,“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炮陣被毀!糧倉被焚!損兵折將!現在你讓本汗像個喪家之犬一樣撤走?!本汗如何向死去的兒郎交代?!如何向長生天交代?!本汗要屠城!屠儘雲州!雞犬不留!!”
頡利的咆哮充滿了狂怒和不甘,但咄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咆哮深處的一絲……色厲內荏。糧草被毀,軍心動搖,這仗,確實沒法再打下去了。他的這位兄長,已經被怒火燒毀了理智,隻剩下無能的狂吠。
“大汗!!”咄吉猛地單膝跪地,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悲憤和“忠言逆耳”的決絕,“正因要替死去的兒郎們報仇,才更需暫忍一時之辱啊!糧草乃大軍命脈!此刻強行攻城,若再有閃失,軍心潰散,後果不堪設想!撤,並非怯懦!而是為了積蓄力量,為了更徹底地複仇!請大汗——三思!!!”他重重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土地上,姿態無比恭順,眼神卻在頡利看不到的角度,閃過一絲冰冷而隱秘的譏誚。
周圍的將領們看著狀若瘋魔的大汗和“忠心耿耿”勸諫的二王子,麵麵相覷,無人敢言。糧倉被毀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軍中悄然蔓延,恐慌和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侵蝕狄兵的士氣。
就在頡利被咄吉的“勸諫”噎住,胸膛劇烈起伏,暴怒與理智激烈交鋒的當口——
嗚——!嗚——!嗚——!
雲州城方向,突然響起了三聲悠長而蒼涼的號角!緊接著,在狄兵驚愕的目光中,那如同磐石般釘在廢墟中大半日的玄冥盾陣,竟然開始緩緩後移!城牆上,大晟的龍旗也迅速降下!郭崇韜的指揮高台更是第一時間被拆除!整個雲州守軍,如同潮水般,動作迅捷而有序地退向內城廢墟深處,轉眼間便消失在斷壁殘垣的陰影裡,隻留下空蕩蕩的、布滿屍骸的戰場!
他們……竟然主動撤了?!在己方糧倉被毀、大汗暴怒的關頭,他們不乘勝追擊,反而主動收縮了?!
這無異於在頡利熊熊燃燒的怒火上,又狠狠澆了一瓢滾油!更是一種赤裸裸的嘲諷和羞辱!
“啊——!!!!”頡利再也無法抑製,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身體晃了晃,眼前發黑,幾乎栽倒在地!他死死抓住身旁親衛的手臂,才勉強站穩。看著那片迅速變得死寂、隻剩下自己一方士兵屍骸的廢墟,看著那如同嘲笑般矗立著的、布滿傷痕的玄冥盾,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到極致的狂怒和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撤……軍……”這兩個字,如同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刻骨的恨意。頡利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吐出。說完,他猛地轉身,不願再看那片讓他尊嚴掃地的戰場,在親衛的攙扶下,踉蹌著走向自己的金帳。背影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頹敗與狼狽。
深夜,北狄大營,金狼主帳。
帳內燈火通明,氣氛卻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濃重的藥味也掩蓋不住頡利身上散發的暴戾氣息。他半躺在鋪著華麗熊皮的軟榻上,臉色灰敗,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未擦淨的血跡,雙目緊閉,胸膛劇烈起伏,顯然內傷與怒火交織,讓他痛苦不堪。數名薩滿和隨軍醫官戰戰兢兢地跪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阿史那咄吉侍立在榻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慮和恭謹,親自捧著一碗剛煎好的湯藥,小心翼翼地遞到頡利嘴邊:“大汗,請用藥。身體要緊,雲州之仇,來日必報!”
頡利勉強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了一眼咄吉,又看了看那碗黑漆漆的藥汁,煩躁地揮了揮手。咄吉會意,將藥碗遞給旁邊的醫官,示意他們退下。醫官和薩滿如蒙大赦,連忙躬身退出大帳。
帳內隻剩下頡利、咄吉和幾名心腹怯薛。
“查!給本汗徹查!”頡利的聲音嘶啞而虛弱,卻依舊帶著刺骨的寒意,“野狐嶺守軍是乾什麼吃的?幾千人守不住一個山穀?漢狗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摸到那裡的?內奸!一定有內奸!還有今日戰場!漢狗的動向如此詭異,我們的斥候是瞎子嗎?!為何毫無預警?!查!所有與此事有關聯的將領、斥候頭目、負責後方警戒的萬夫長……一個都不許放過!嚴刑拷打!本汗要知道,是誰在背後捅了本汗一刀!!”
“是!臣弟立刻去辦!”咄吉躬身領命,語氣無比鄭重。他轉身,對著帳內一名心腹怯薛統領使了個眼色。那名統領會意,按刀躬身退出,顯然是去執行大汗那充滿血腥味的“徹查”命令了。
然而,就在轉身的刹那,咄吉低垂的眼瞼下,一絲冰冷而隱秘的寒光一閃而逝。徹查?正合我意!他心中冷笑。那些平日裡隻知對大兄阿諛奉承、對自己陽奉陰違的老牌貴族將領,那些掌控著重要部族兵力的頑固派……這次野狐嶺失守的“罪責”,不正是最好的清洗借口嗎?借大汗的刀,除掉這些絆腳石,何樂而不為?至於真正的原因?漢狗能悄無聲息地摸過去,自然是因為……有人故意放鬆了某些區域的警戒巡邏力度,甚至“恰到好處”地調開了幾支關鍵的巡邏隊。這些,都將隨著那些替罪羊的人頭落地,永遠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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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咄吉重新轉向頡利,聲音低沉,充滿了“憂慮”,“糧倉被毀,軍中存糧……恐難支撐太久。兒郎們怨氣已生,各部首領那邊……恐怕也需安撫。”他巧妙地停頓了一下,觀察著頡利的反應。
果然,頡利眉頭緊鎖,煩躁更甚。糧草,如同勒在脖子上的絞索,讓他喘不過氣。各部首領?那些貪婪的老狐狸,聞風而動的鬣狗!一旦得知糧草告急,誰知道他們會生出什麼心思?
咄吉心中了然,繼續說道:“當務之急,是穩定軍心,安撫各部。臣弟以為,明日一早,大兄可召集各部首領,曉以利害,重申複仇之誌。同時,立刻派人飛馬傳令各部族,緊急征調牛羊糧秣,火速運往前線!嚴令各遊牧部落,停止一切不必要的消耗!集中所有資源,支撐大軍!待後方糧草稍聚,再圖後計!”他的建議聽起來完全是為大局著想,為頡利分憂。
頡利疲憊地閉上眼睛,揮了揮手,算是默許。此刻的他,心力交瘁,已無暇去細想咄吉話語中更深層的含義。
咄吉躬身:“大兄安心休養,臣弟這就去安排。”他緩緩退出金帳。
帳簾落下,隔絕了帳內的燈火和壓抑。咄吉站在帳外冰冷的夜風中,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營地的煙火味和遠處傷兵的呻吟,但他卻仿佛嗅到了一絲……權力的芬芳。
他並未立刻離去,而是轉向金帳旁邊一座不起眼的、屬於他親衛統領的帳篷。掀簾進去,裡麵已有幾名心腹將領等候。這些人,都是他多年來暗中籠絡、安插在關鍵位置的力量,代表著一些新興的、對頡利統治早有不滿的中小部族。
“如何?”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將領低聲問道,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
咄吉臉上白天那副恭謹憂慮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而深沉的算計。他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炭筆,在一張粗糙的羊皮紙上迅速寫下幾個名字。都是那些在頡利“徹查”名單上、位高權重且與他不對付的老牌貴族將領。
“明日,‘徹查’開始後,這幾個人……”咄吉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的嘶鳴,“‘罪證’要坐實!要快!要讓他們……永遠閉嘴!明白嗎?”
幾名心腹將領看著羊皮紙上的名字,眼中都閃過興奮和狠厲的光芒,無聲地點了點頭。除掉這些人,就等於拔掉了頡利最堅實的幾根爪牙!
咄吉放下炭筆,眼神投向帳外漆黑的夜空,投向那金碧輝煌的金狼大帳方向,嘴角勾起一絲極其隱晦、冰冷刺骨的弧度。
大兄,你的時代……該落幕了。草原,需要更強壯、更明智的頭狼。這接連的失敗和恥辱,就是長生天賜予我的……最好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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