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淵的中軍大營紮在陽平關以西的開闊地,此刻卻沒了半分往日的威嚴。主營外的篝火稀稀拉拉,十餘個火堆裡,隻有三個還燃著微弱的火苗,其餘的要麼被大雪壓滅,要麼隻剩一堆冒著青煙的木炭。士兵們蜷縮在帳篷裡,大多隻裹著單衣,有的甚至將破舊的旗幟撕成布條纏在身上禦寒。帳篷的縫隙裡漏進寒風,凍得人牙齒打顫,營中時不時傳來咳嗽聲,混著壓抑的歎息,像一潭死水。
“都督,運糧隊還是沒消息。”親兵頂著風雪闖進主營,身上的甲胄結著冰碴,說話時呼出的白氣瞬間消散在冷空氣中,“斥候回報,陳倉古道的積雪有丈深,運糧隊的馬車陷在雪裡,連牛都拉不動,怕是……怕是十日之內到不了。”
夏侯淵坐在案前,麵前擺著一碗早已冷透的粟米粥,碗沿結著一層薄冰。他抬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銀甲上的塵土混著雪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帳外傳來一陣騷動,他皺著眉問:“外麵吵什麼?”
“是……是炊事營的士兵,在殺最後幾匹戰馬。”親兵的聲音低了下去,“營裡的存糧昨天就見底了,昨天夜裡,已經有兩個小兵凍餓而死。”
夏侯淵猛地站起身,腰間的佩劍撞在案角,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大步走出營帳,寒風夾著雪片砸在臉上,像刀子割一樣疼。炊事營的空地上,幾個士兵正圍著一匹瘦骨嶙峋的戰馬,手裡的屠刀在雪光下泛著冷光。戰馬似乎察覺到了危險,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低低的嘶鳴。一個年輕的士兵握著刀,手卻在發抖,眼淚混著雪水往下淌:“這馬跟著我三年了,從兗州到漢中,從沒掉過隊……”
“動手!”旁邊的伍長厲聲喝道,“再不殺馬,我們都得餓死!你想讓弟兄們都凍成冰雕嗎?”
屠刀落下,戰馬的悲鳴戛然而止。夏侯淵看著地上漸漸凝固的血跡被大雪覆蓋,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悶得發慌。他想起三個月前,曹操在許都給他送行時的場景——魏公握著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妙才,漢中乃益州門戶,拿下漢中,便可直取蜀地。此去務必建功,勿負我望。”可如今,他不僅沒拿下漢中,反而損兵折將,連糧草都斷了,連戰馬都要殺來充饑。
“都督,徐晃將軍和張合將軍來了。”親兵在身後提醒。
夏侯淵轉過身,見徐晃和張合正站在雪地裡,兩人的甲胄都沾著雪,臉色比雪還白。“二位將軍,有事進帳說吧。”他率先走回主營,帳內的炭火已經快滅了,寒意刺骨。
徐晃坐下後,直接開門見山:“都督,撤吧!這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運糧道被封,士兵們凍餓交加,再撐下去,不用益州軍打,我們自己就先垮了!”
張合也跟著點頭,聲音帶著幾分疲憊:“末將昨夜巡營,見不少士兵在偷偷收拾行李,還有人說‘不如降了墨涵,至少能吃飽飯’。再僵持下去,恐生嘩變啊!”
夏侯淵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他何嘗不知道局勢已到了絕境?可曹操的嚴令猶在耳邊,“克定漢中”四個字像烙鐵一樣印在他心上。若是就這麼灰頭土臉地撤退,他有何麵目回見魏公?有何麵目麵對許昌的同僚?
“都督,”徐晃見他猶豫,又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現在撤退,保存實力,等明年開春,糧草充足,再卷土重來,一樣能拿下漢中!可要是現在全軍覆沒,我們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
帳外的風雪更大了,帳篷被風吹得微微晃動,仿佛隨時會塌下來。夏侯淵望著案上那碗冷粥,忽然想起赤崖之戰時,霍峻以三千人擋他兩萬大軍,最後還能守住營壘——那時他還嘲笑霍峻“困獸猶鬥”,如今想來,自己竟也落到了這般境地。
“罷了……”夏侯淵長歎一聲,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傳令下去,明日拂曉,分批撤退。張合,你率五千精兵斷後,務必擋住益州軍的追擊;徐晃,你負責保護中軍和輜重,走儻駱道,往陳倉方向撤。記住,撤退時要保持陣型,不可慌亂,若有逃兵,就地正法!”
徐晃和張合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連忙起身領命:“末將遵令!”
主營外,雪還在下。夏侯淵獨自站在帳前,望著遠處陽平關的方向,那裡的“墨”字大旗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上。他知道,這次撤退,注定是一場艱難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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