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國的戰爭動員,如同一台被注入了烈性興奮劑的陳舊機器,以一種足以讓自身散架的瘋狂速度,開始了最後的運轉。山本一郎大將的“六個月”期限,像一道冰冷的敕令,更像一道催命符,懸在每一個技術人員、工廠主乃至帝國最底層平民的頭頂。他所言的“帝國最後的資源”,並非會議室裡一句虛言恫嚇,而是一個由億萬人的血淚與枯骨堆砌而成的,血淋淋的現實。
“天號作戰”的背後,是一個被帝國高層命名為“國運熔爐”的龐大計劃。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一種不祥的、獻祭般的悲壯。整個帝國,從北海道的漁村到台灣的蔗田,都被強行拖拽著,變成了一座為戰爭服務的巨大熔爐。而來自廣袤的黃洲大陸的無窮資源與人力,就是被毫不憐惜地投入這熊熊爐火中的,唯一的燃料。
在被他們稱為“生命線”的黃洲大陸上,生命卻是最廉價的東西。
殖民國的露天煤礦,巨大的礦坑如同地球一道醜陋的傷疤。數以萬計的黃洲勞工,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在毒辣的日頭下被曬得龜裂,汗水混著黑色的煤灰,在他們溝壑縱橫的脊背上流淌。櫻花國監工和殖民軍手持帶鐵刺的皮鞭,如同驅趕牲口般在人群中巡視。任何一個動作稍顯遲緩的勞工,都會迎來一頓劈頭蓋臉的毒打。這裡的空氣中,永遠彌漫著煤塵、汗臭和絕望的氣息。他們每天的食物,是一碗幾乎能照出人影的、混雜著沙礫與穀殼的稀粥。死亡,是比疲勞更尋常的事情。有人在爆破中被炸得粉身碎骨,有人因塌方被活埋,更多的人,則是在日複一日、超過十六個小時的苦役中,耗儘最後一絲力氣,像一截枯木般倒下,然後被同伴麻木地拖走,扔進被他們稱作“萬人坑”的巨大溝壑裡。
這些沾滿了血汗的煤炭,與從旁邊的鐵礦中挖出的礦石一起,被裝上永不停歇的悶罐火車,沿著南滿鐵路,運往大連港,再裝船送往櫻花國本土的鐵幡、川戶等地的鋼鐵廠。爐火晝夜不熄,巨大的煙囪向天空噴吐著濃黑的、帶著刺鼻硫磺味的煙霧,將天空染成一片壓抑的昏黃。在那些新近擴建的廠房裡,同樣充斥著被強製征召來的黃洲勞工。他們被迫在超過五十攝氏度的高爐前,進行著最危險、最繁重的勞作。灼熱的鐵水,稍有不慎便會濺到身上,留下一生無法磨滅的烙印,甚至當場奪去生命。監工們常說的一句話是:“黃洲人的命,還沒有一塊優質鋼材值錢。”
這些榨取自黃洲人民骨髓的優質特種鋼材,經過千錘百煉,最終被鍛造成“深淵海蛇”級潛艇那堅固的耐壓殼體,或是“櫻花”噴氣機發動機中那精密的渦輪葉片。每一艘潛艇的下水,每一台發動機的轟鳴,都伴隨著黃洲大陸上無數家庭的破碎與哀嚎。
而在黃洲的東岸,掠奪以另一種方式進行著。櫻花國士兵強占了英吉帝國和新大陸聯邦等西方列強公司倉皇撤離時留下的油田與種植園。在婆羅洲的密林深處,當地的土著居民和被俘的盟軍戰俘,成了最低廉的勞動力。他們像一群失去了靈魂的螞蟻,在令人窒息的濕熱中,鋪設著通往鑽井平台的管道。毒蛇、瘴氣和瘧疾,無時無刻不在吞噬著他們的生命。被俘的新大陸聯邦士兵,昔日的驕傲早已被饑餓和疾病磨平,他們眼神空洞,與當地人一樣,在刺刀的威逼下,開采著將為自己國家的艦船帶來毀滅的寶貴石油。這些石油被裝上油輪,運回本土,在四日市的煉油廠裡,被提煉成“櫻花”戰機所需的高純度航空煤油和“深淵海蛇”所需的柴油。
為了最大限度地榨取橡膠資源,櫻花國的“開發隊”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們焚燒掉當地人賴以為生的原始雨林,強迫他們在燒焦的土地上,大規模種植單一的橡膠樹。任何對命令有所遲疑的村莊,都會被扣上“非國民”的帽子,迎來的將是血腥的“掃蕩”。小小的村莊,在短短數月間,就因過勞、疾病和屠殺,變得十室九空,成為叢林中一個個沉默的墓園。
黃洲大陸的每一條鐵路,每一處礦產,從嘎啦島的錫礦,到菲侯的銅,再到南甘的鎢礦,無一不被這張貪婪的大網所籠罩。所有能支撐戰爭的資源,都被以一種最野蠻、最直接的搶劫方式,瘋狂地輸往櫻花國本土。億萬被占領區人民的血汗,最終澆鑄成了“天號作戰”那冰冷而致命的基石。
與資源的壓榨同樣殘酷,甚至更為觸目驚心的,是櫻花國對自身人力的動員。
在九州南部的小花島海軍航空兵訓練基地,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雛鷹屠宰場”。一群平均年齡不到十八歲的少年,正在接受“櫻花”噴氣式戰鬥機的速成訓練。他們被稱為“少飛”,許多人不久前還在中學課堂上,為了一道幾何題而苦惱,或是羞澀地給鄰班的女生傳遞紙條。如今,他們的世界裡,隻剩下冰冷的機械、複雜的儀表盤和教官嚴厲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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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學習複雜的空氣動力學,更沒有機會在性能溫和的初級教練機上,慢慢積累飛行的經驗與感覺。戰爭,已經沒有時間留給他們成長。他們直接被塞進簡陋的飛行模擬器,在搖晃的鐵殼子裡,背誦著數百個應急處理步驟,幾天之後,就要獨自麵對那頭名為“櫻花”的、難以駕馭的鋼鐵怪獸。
“飛曹長!我還是無法掌握降落時的速度控製!它的俯衝速度太快了!”一名叫做木村健一的少年,臉色蒼白如紙,對著他的教官,幾乎是在哀求。他的眼中,滿是無法掩飾的恐懼。就在昨天,他同寢室的好友高橋,因為降落時速度過快,沒能對準跑道,一頭撞上了機庫,飛機瞬間化作一團火球。前天,另一位前輩,在進行高空機動訓練時,發生了發動機空中停車,連同他心愛的戰機一起,墜入了冰冷的大海,連殘骸都沒能找到。
“八嘎!”滿臉橫肉的教官,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木村的臉上,巨大的力道讓他一個踉蹌,嘴角滲出了血絲。教官的眼中布滿了血絲,因為疲勞和壓力,他的情緒也處在崩潰的邊緣。“帝國沒有時間讓你慢慢學!新大陸的飛機,每一天都在逼近本土!敵人的航母,就在我們的家門口!你要做的,就是記住一點:用帝國的精神去駕馭它!用你的靈魂去感受它!速度快就拉杆!拉不起來就與敵人同歸於儘!就算摔碎在跑道上,你的靈魂,也將在天國得到永生,你的家人,會因為你的榮耀而抬頭挺胸!明白嗎?!”
“是!”木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用儘全身力氣大聲回應。他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但在那恐懼的深處,又被一種被強行灌輸的、狂熱而扭曲的信念所覆蓋。他不知道什麼是天國,他隻知道,他不能退縮,因為退縮比死亡更加可恥。
同樣的情景,在河戶內海沿岸的下港潛艇學校裡,以另一種方式上演。這裡是為xxi型潛艇培養艇員的基地。訓練周期被壓縮到了駭人聽聞的三個月。這些大多由漁民和商船水手轉職而來的新兵,被要求在九十天內,掌握人類曆史上最複雜的水下殺人機器。
許多聲納兵,直到結業,依舊分不清海豚群的回聲和驅逐艦螺旋槳聲的細微差彆;許多魚雷兵,在進行緊張的模擬攻擊時,依舊會忘記打開魚雷的保險,或是輸錯目標的航速數據。但他們沒有時間了。新大陸聯邦由飛機、驅逐艦和護航航母組成的反潛體係越來越嚴密,舊式的潛艇,每一次出航都無異於一場自殺式的“肉彈攻擊”。隻有“深淵海蛇”,憑借其無與倫比的水下高速性能和續航力,才能成為真正的“水下刺客”,才能穿透那張死亡之網。
年輕的艇長佐藤大尉,在即將率領他的“伊421”號進行第一次實戰出航前,收到了新婚妻子的來信。信紙上,是他熟悉的、娟秀的字跡。然而,信中沒有絲毫柔情蜜意,沒有一句叮囑保重的話語,隻有一行冰冷的墨字:“武運長久,為天皇陛下,建立殊勳。”佐藤將信紙仔細地疊好,如同收藏一件聖物般,放進貼身的口袋。他轉過身,麵對著他那些同樣年輕、同樣緊張、臉上寫滿了對未知恐懼的部下,臉上強行擠出一個僵硬而自信的笑容。
“諸君,”他的聲音,在狹窄的潛艇艙室內回響,帶著一絲金屬的質感,“‘深淵海蛇’,是帝國的希望,是插入新大陸聯邦心臟的利劍。從今天起,我們將成為他們噩夢的一部分。出航!”
在榨乾了黃洲和南洲無數人的血髓,在透支了帝國整整一代年輕人的生命之後,櫻花國終於鍛造出了第一批浸滿了鮮血的複仇之刃。一百三十艘“深淵海蛇”級潛艇,如同來自深淵的幽靈,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滑入了太平洋那深不見底的蔚藍之中。五百二十架代號為“櫻花”的噴氣式戰鬥機,被秘密部署到了從千島群島到黃洲最前線的幾個島嶼機場上,它們的銀色機身,在南國刺眼的陽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光芒。
一場圍繞著新大陸聯邦和英吉帝國生命線的、史無前例的絞殺戰,即將在黃洲和南洲的廣闊海域上,拉開血腥的序幕。而那些倉促上陣、被“帝國精神”武裝到牙齒的櫻花國軍人,就像是第一批被投進“國運熔爐”的祭品。他們的命運,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刻起,不,從他們誕生的那一刻起,或許就早已注定。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絢爛而短暫的燃燒,最終,隻為照亮帝國墜入深淵前的那一抹,最後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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