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白洲大地,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灰褐色的泥潭。天空,仿佛一塊浸透了水的、肮臟的抹布,無休無止地向下滴落著冰冷的雨水。曾經承載著德普士裝甲洪流滾滾向前的土路,如今變成了一條條深不見底的、粘稠的河流。在這種被沙羅人稱作“道路泥濘期”的季節裡,大自然,成為了沙羅帝國最強大的盟友。
德普士中央集團軍群的指揮部裡,那種開戰初期誌在必得的樂觀情緒,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焦躁的、沉悶的壓抑。馮·博克元帥,這位向來以沉穩和冷靜著稱的普魯士貴族,此刻正煩躁地在巨大的地圖前踱步。地圖上,代表著他麾下裝甲矛頭的紅色箭頭,在距離莫斯科僅剩幾十公裡的地方,可悲地停滯了下來。
“報告元帥!古德安將軍的第二裝甲集群報告,他們的補給已經中斷超過48小時!百分之七十的坦克,都陷在了泥裡,無法動彈!士兵們已經開始宰殺拉車的挽馬充饑!”
“霍特的第三裝甲集群報告,他們的前鋒部隊,遭到了敵人西伯利亞步兵師的猛烈反擊!由於道路泥濘,炮兵無法跟上,部隊傷亡慘重,被迫後撤!”
一個又一個壞消息,如同冰冷的雨點,不斷敲打著指揮部裡每一個人的神經。馮·博克元帥用他戴著白手套的手,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他看著窗外那陰沉的天空和無邊的泥濘,第一次對元首那位天才的戰爭計劃,產生了動搖。
“閃電戰”,這個曾經讓他們戰無不勝的法寶,其核心,就在於“速度”。依靠坦克集群的高速穿插,撕裂敵人的防線,將其分割包圍,迅速殲滅。然而,現在,他們的“閃電”,卻被這無所不在的泥漿,給徹底吞噬了。他們的坦克,這些曾經令人生畏的鋼鐵巨獸,如今就像一個個被困在琥珀裡的蒼蠅,動彈不得,成為了沙羅人反坦克炮和步兵反坦克小組的絕佳靶子。
而在戰線的最前端,克勞斯·馮·阿德勒中尉,正和他的新車組,蜷縮在一輛剛剛補充給他的、嶄新的坦克的冰冷車體裡。這輛坦克,換裝了長身管的75毫米主炮,理論上,已經足以在正常交戰距離上,擊穿沙羅坦克的正麵裝甲。然而,現在,這輛強大的戰爭機器,卻有一半的車體,都沉在了泥漿之中。發動機已經熄火,冰冷的雨水,順著炮塔的縫隙,滴滴答答地落在車組成員的鋼盔上。
“中尉,我們快凍僵了,”新的炮手,一個來自漢堡的、隻有19歲的年輕人,牙齒打著顫說道,“而且,我們的口糧,隻剩下最後一塊黑麵包了。”
克勞斯沒有回答。他透過布滿了雨水的潛望鏡,警惕地觀察著前方那片被雨幕籠罩的、死寂的白樺林。自從他的“齊格弗裡德”號被擊毀,自從他失去了他所有的老戰友之後,他就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斯摩棱斯克的慘烈戰鬥,和眼前這令人絕望的泥濘,已經將他心中那最後一點屬於貴族軍官的浪漫幻想,徹底碾碎。他現在,隻是一頭掙紮求生的野獸,唯一的念頭,就是在殺死敵人的同時,讓自己活下去。
“保持警惕,”他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沙羅人喜歡這種天氣。他們就像泥地裡的水蛭,隨時都可能從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鑽出來。”
他的話音未落,一陣尖銳的呼嘯聲,就從遠處傳來。
“炮擊!隱蔽!”克勞斯下意識地吼道。
車組成員們,立刻縮緊了身體。幾秒鐘後,一排炮彈,落在了他們坦克周圍的泥地裡,濺起了衝天的泥柱。其中一發,就落在距離他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劇烈的爆炸,讓整個坦克都為之震顫。飛濺的彈片,如同雨點般敲打在坦克的裝甲上,發出了叮叮當當的刺耳聲響。
這是沙羅人的“喀秋莎”火箭炮。這種被德普士士兵驚恐地稱作“斯大林管風琴”的武器,雖然精度不高,但卻能在短短幾十秒內,將一片區域,徹底變成火海。對於那些陷在泥裡、無法動彈的德普士坦克和步兵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無法躲避的噩夢。
炮擊過後,克勞斯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通訊兵就在耳機裡驚恐地叫了起來:“右翼!右翼出現敵人步兵!他們衝上來了!”
克勞斯猛地將潛望鏡轉向右側。隻見泥濘的曠野上,上百名穿著白色偽裝服的沙羅士兵,正踩著泥水,端著步槍,呐喊著“烏拉”,向他們的陣地發起了衝鋒。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兩輛t34坦克,那傾斜的裝甲上,沾滿了泥漿,如同兩隻從沼澤裡爬出的史前巨獸。
“機槍!開火!壓製他們!”克勞斯怒吼著,同時拚命地轉動著炮塔的俯仰機,試圖將那門威力強大的長管主炮,對準衝過來的t34。
但是,由於車體深陷泥中,炮管的俯仰角度,受到了極大的限製。他根本無法將炮口,壓到足夠低的位置。
“不行!打不到!角度太低了!”炮手絕望地喊道。
車載機槍,徒勞地噴吐著火舌。但在沙羅人潮水般的衝鋒麵前,那點火力,根本無濟於事。幾十名沙羅士兵,已經衝到了近前。他們將集束手榴彈和燃燒瓶,奮力地扔向了那些動彈不得的德普士坦克。
一輛停在克勞斯左前方的三號坦克,被一個燃燒瓶直接命中。橘紅色的火焰,瞬間包裹了它的整個後部發動機艙。幾秒鐘後,那輛坦克,就發出了一聲沉悶的爆炸,黑色的濃煙,從炮塔的艙口,滾滾而出。
“我們被包圍了!請求支援!請求支援!”克勞斯的通訊兵,在電台裡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但是,他們得到的回答,隻有一片嘈雜的、充滿了恐慌和慘叫的電流聲。整個戰線,都陷入了混亂。朱可夫,正利用這惡劣的天氣,將他手中那些剛剛從西伯利亞調來的、習慣了嚴寒和惡劣環境的精銳部隊,投入了戰場。他要用這些生力軍的利爪,去撕碎德普士這頭已經陷入泥潭、精疲力竭的雄獅。
克勞斯知道,他們完了。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名身材魁梧的沙羅士兵,已經爬上了他的坦克。那名士兵,掀開了駕駛員的艙蓋,將一支衝鋒槍的槍口,伸了進去。緊接著,一陣短促而沉悶的槍聲響起。克勞斯知道,他的駕駛員,已經死了。
然後,炮塔的艙蓋,被從外麵猛地拉開。一張布滿了硝煙和泥漿的、年輕而猙獰的臉,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那雙藍色的眼睛裡,燃燒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繳槍不殺!”那名沙羅士兵,用生硬的德普士語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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