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鐘聲悠揚回蕩在鴻儒書院山腳下的巨大平台之上,肅穆的氣氛瞬間籠罩了每一位考生。
考卷分發到手,陳耀祖深吸一口氣,並未急於動筆。
他依照以往的良好習慣,首先快速而仔細地將厚厚一遝考卷從頭到尾翻閱檢查了一遍。
確認無漏印、錯頁、模糊之處後,才在卷首工工整整地寫下自己的姓名、籍貫。
考場規模宏大,數百張書案整齊排列,監考的教習和執事穿梭其間,目光銳利。
開考前已有考官朗聲宣布規則:允許出恭,但需有專人陪同;嚴格限時,日落收卷;不得交頭接耳,違者立刻逐出。
陳耀祖深知時間緊迫,但“磨刀不誤砍柴工”,細致的檢查至關重要。
受他影響,姚宗勝、王富貴和趙廷霄也有樣學樣,強壓下立刻答題的衝動,先檢查考卷。
潸然!當王富貴翻到最後一頁時,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那頁竟有大片空白。
若非檢查,他定然以為題目到此結束,直接交卷,那後果不堪設想!
心裡想著耀祖兄都不倒黴了,卻沒想到倒黴體質原來是被他給繼承了。
他心有餘悸地舉手示意,一名監考執事快步走來。
了解情況後,執事臉上並無太多驚訝,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迅速為他更換了一份完整的考卷。
順便還告知王富貴不要聲張。
王富貴接過新卷子,心中駭然:這竟是書院設下的考驗!考驗學子的細心與沉穩!好險!好險!好陰險!
這個小插曲並未引起太大波瀾,大多數考生已沉浸題海,奮筆疾書。
沙沙的書寫聲彙聚成一片緊張的背景音。
陳耀祖也已動筆。
鴻儒書院的考題果然彆具一格,並非一味考察經義背誦,更側重於品性、思維與實務能力。
就比如這一題。
首道經義題便令人深思:“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然則,君子是否全然不求利?若求,當以求何利為先?何以衡義利之界?”
此題直指儒家核心義利之辨。陳耀祖略作沉吟,提筆寫道:
“…君子非不求利,然所求者,非一己之私利,乃天下之大利也。
為民請命,為國紓難,此乃義之所存,亦利之所歸。
故君子之利,在社稷安康,在百姓福祉。
義利之界,存乎一心。
心係蒼生,則謀利即為行義;心溺私欲,則言義亦是圖利。
故當修身明德,以公心衡之,則義利自明…”
其後竟出現了數道頗具難度的算學題,例如:
“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
引葭赴岸,適與岸齊。問水深、葭長各幾何?”
這類題目正是陳耀祖所擅長,他心中暗喜,運用勾股定理巧妙設元,很快便解出答案,力求在此拉開分數。
當然,寫在書麵上的可不能這麼寫,老實按照古人的算學步驟解答。
詩賦題則以“求學”為題,相對平實。
陳耀祖結合自身遠行求學的經曆與對鴻儒書院的向往,寫下了一首格律工整、情感真摯的五言律詩。
中途休息時,他簡單喝了口水,吃了點自帶的乾糧,又活動了一下手腳,保持頭腦清醒。
當日頭偏西,他終於看到了最後一道策論題,題目卻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若爾為官,何以視此言?”
此題刁鑽無比!仿佛一個巨大的陷阱,直指官場潛規則與理想主義的衝突。
承認此言,似為同流合汙開脫;全然否定,又顯稚嫩天真,不諳世事。
陳耀祖眉頭緊鎖,心中波瀾起伏。
為官之道,豈是簡單的非黑即白?
絕對的清官或許隻存在於話本之中。
現實中,官員常在各種利益和人情網絡中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