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中傳來幾聲極力壓抑的低笑。
沈煉麵色如常,放下弓,轉向秦嶽,拱手道:“讓老哥見笑了。請指教。”
秦嶽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中的疏離感似乎淡了一分。他走上前,沒有直接批評沈煉的動作,而是伸出粗糙如樹皮的手指,點向沈煉剛才持弓的左手。
“弓,非死物。握之,如握活鳥。緊則斃,鬆則飛。”他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大人五指攥死,力貫於臂而未達於指,弓身已僵,何談精準?”
他又指向沈煉的雙腳:“足下無根,如萍飄水上。射箭,先射穩。氣沉丹田,力從地起,通於腰背,貫於臂指,方有一線之機。”
接著,他親自示範。取過另一張弓,並未刻意用力,隻是自然站立,握弓、搭箭、開弓。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全身仿佛與弓弦融為一體,穩若磐石。弓開如滿月,箭出似流星!“嗖—啪!”一聲脆響,箭矢已精準地沒入百步外箭靶的紅心,尾羽兀自輕顫。
“看清了?”他放下弓,看向沈煉。
沈煉目光銳利,將秦嶽方才那舉重若輕的動作、呼吸的節奏、發力的順序,死死記在腦中。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拿起弓。
這一次,他不再急於開弓。先是調整站姿,雙腳微分,感受腳下大地的堅實。然後回憶秦嶽握弓的姿勢,放鬆手指,僅以掌根和手指特定部位承力,仿佛真的在虛握一隻掙紮的鳥兒。調整呼吸,使之綿長平穩。
然後,才緩緩搭箭,開弓。
動作依舊生疏,但已少了之前的僵硬和蠻力。弓弦漸漸拉滿,他的手臂雖仍在微顫,卻比上次穩定了許多。
秦嶽在一旁看著,細長的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這沈總旗的悟性和身體控製力,遠超他的預期。一點即通,且能立刻付諸實踐,調整得似模似樣。
“眼、弓梢、靶心,需成一線。莫盯箭簇,徒亂心神。”秦嶽再次出聲提點。
沈煉依言調整目光,屏息凝神,感受著弓弦傳來的張力,以及全身力量那微妙的平衡點。
手指鬆開。
箭矢破空而去,劃過一道比之前迅疾而穩定的弧線!
“篤!”
一聲悶響,箭矢深深釘入了箭靶!雖仍在靶心外圍,但已穩穩紮在靶紙之上!
周圍一片寂靜。那些原本帶著看熱鬨心態的校尉們,此刻都收起了輕視之色。一教便能進步如此神速,這位總旗大人,絕非等閒。
沈煉緩緩放下弓,左臂因突然的發力而微微酸麻,但他眼中卻閃過一絲明亮的光芒。他再次向秦嶽鄭重抱拳:“多謝老哥指點!沈某受教!”
秦嶽看著沈煉那明顯因初次成功而亮起的眼神,以及那依舊保持恭敬的姿態,古板的麵容似乎柔和了那麼一絲絲。他點了點頭,聲音依舊沙啞,卻少了些冷硬:“根基太薄。若真想學,每日卯時三刻,此地。從五石弓練起,站樁半個時辰,空拉百次,再實射。百日之內,莫求準頭,隻求發力正道,身形穩固。”
這已是答應教導,並給出了明確的、極其艱苦的訓練方案。
沈煉毫不猶豫,躬身應道:“是!謹遵老哥教誨!明日卯時三刻,沈某必到!”
他沒有再多言,再次行禮後,便將弓箭歸還,轉身離開箭道。步伐依舊沉穩,背脊挺直,但那微微握緊的拳頭,透露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校尉們目送他離去,目光複雜。一位總旗,當眾向老卒求教,不避短,不畏難,且立刻展現出驚人的學習能力與堅定的決心……這等人物,未來絕非池中之物。
秦嶽站在原地,望著沈煉遠去的背影,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良久,才不易察覺地輕輕頷首,低聲自語了一句,聲音低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是塊好鐵……就看能淬出多利的刃了。”
他轉過身,恢複了一貫的冷肅,對那名仍在發愣的年輕校尉低喝道:“看什麼!姿勢不對!重來!”
箭道上,“嗖—啪”之聲再次響起,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有些東西,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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