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緊守靈台,將自身意誌化作頑石,死死抵禦著這股精神侵蝕的洪流。但他清晰地感覺到,身旁的沈念承受的壓力是他的數倍乃至數十倍!她的身體顫抖得如同篩糠,左眼中不斷閃過混亂、痛苦、甚至偶爾浮現出被那些外來記憶碎片影響的猙獰神色,呼吸急促得如同破舊風箱,捂住右眼的手背因為過度用力而青筋暴起,金色的血液幾乎連成了細線往下流淌。她那隻特殊的右眼,在這裡仿佛一個不設防的、高度敏感的超級接收器,被動地、強製性地吸納著周圍海量的、危險的“因果殘響”和“規則碎片”,這過程無疑在瘋狂加速她身體的晶化,並對她本就瀕臨崩潰的精神造成著持續而劇烈的傷害。
“凝神……守住……自我!”林深低聲喝道,同時嘗試著將自己那相對堅韌的精神力分出一縷,如同細絲般連接到沈念身上,試圖為她分擔一部分衝擊,構築起一道微弱卻至關重要的聯合防線。
沈念沒有回答,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回答。她隻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壓抑的嗚咽,然後更加用力地咬緊了下唇,鮮血從嘴角溢出,混合著右眼的金血,在她蒼白的下巴上劃出驚心動魄的痕跡。她艱難地抬起左眼,瞳孔中那代表理智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卻始終未曾熄滅,憑借著對“因果殘響”的獨特感知,她如同在雷區中行走的探雷器,為林深指引著相對安全的路徑。
“右側……三步外……那簇……‘蝕魂幽蘭鈴’……‘債’是……剝離七情六欲……遠離……”
“左前方……懸浮的……‘千麵幻影鈴’……會……映射內心……最恐懼景象……不可直視……”
“停下……腳下……這片區域……有……‘滯時力場’……踏入會……大幅消耗……自身時間……”
“繞行……上方……‘空間褶皺’……後麵……隱藏著……‘怨念聚合體’……”
她的指引,簡短、破碎,卻每一次都精準而關鍵,如同在無儘黑暗的懸崖邊點亮一盞盞微弱的警示燈,讓他們得以在致命的陷阱縫隙間艱難穿行。每一次成功的規避,背後都是沈念以加劇自身痛苦和消耗為代價換來的。
神廟內部的凶險,遠不止於精神侵蝕和固定的風鈴陷阱。
在一些風鈴排列形成特定圖案或者能量脈絡交彙的區域,空間結構變得極不穩定,會產生視覺扭曲,甚至小範圍的時空循環,讓他們如同鬼打牆般在原地徘徊。還有一些地方,彌漫著無色無味、卻能悄然侵蝕生命力和精神力的能量瘴氣,吸入一口都讓人感到一陣虛弱。更有些看似平靜的骨牆或地麵,會毫無征兆地浮現出由怨念能量構成的、觸發式的詛咒符文或者束縛鎖鏈,防不勝防。
他們行進的速度緩慢得令人絕望。林深不僅要全力抵禦無孔不入的精神侵蝕,還要時刻警惕腳下和四周的物理與能量陷阱,懷抱陳瑤的手臂早已從酸痛變為麻木,再到如同被千萬根針持續紮刺般的劇痛,全靠著頑強的意誌力在強行驅動。
沈念的狀態更是每況愈下,她的臉色已經從蒼白轉向一種死氣沉沉的青灰色,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左眼的光芒越來越暗淡,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那右眼繃帶已經被金血浸透了一次又一次,甚至開始有細微的、如同冰裂般的晶化紋路,從繃帶邊緣向著她的臉頰和太陽穴蔓延,看上去觸目驚心。
就在他們沿著一條由巨大、彎曲的肋骨拱衛著的、相對寬闊的廊道,小心翼翼地向神廟深處跋涉時,走在稍前方的沈念,突然毫無征兆地猛地停下了腳步,一把死死抓住了林深的手臂!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肉裡。
“等等!”她的聲音尖銳而急促,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驚疑不定和強烈的不安。
林深的心臟瞬間漏跳一拍,立刻停下所有動作,全身肌肉緊繃,警惕地掃視四周:“怎麼了?發現什麼了?”
沈念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左眼死死地盯住了廊道側前方,一片看起來與其他骨牆並無二致、覆蓋著厚厚暗紅色、如同血肉菌毯般苔蘚的牆壁。在那麵牆壁上,纏繞著幾串看起來格外古老、格外沉寂的風鈴。這些風鈴由一種深邃的、毫無光澤的黑色玉石打磨而成,形態古樸,甚至有些粗糙,表麵沒有任何符文雕刻,也沒有絲毫能量波動散發出來,仿佛它們隻是最普通的裝飾品,甚至像是已經在此地懸掛了萬古歲月,靈性早已湮滅,化為了頑石。
但沈念的目光,卻像是被磁石吸引般,牢牢地鎖定了那裡,臉上露出了極度困惑、痛苦、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那裡……”她抬起不斷顫抖、滴落著金血的手指,指向那麵看似平靜的骨牆和那些黑色的玉鈴,“有……很特彆……的……‘回響’……非常……非常……微弱……幾乎……要消散了……但……極其……古老……而且……純淨得……詭異……不像是……充滿怨恨的……終末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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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耳傾聽,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右眼繃帶下的晶化紋路似乎都在隨著她的專注而微微發光,更多的金血湧出。
“我……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恍惚,以及深藏的痛苦,“……很多……很多……孩子的……哭聲……很……輕微……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還有……一個……女人的……歌聲……在……安撫他們……那歌聲……很……溫柔……但……裡麵……藏著……無儘的……悲傷……和……決絕……”
孩子的哭聲?女人的歌聲?溫柔而悲傷?
林深凝神望向那麵骨牆和那些黑色的玉鈴,除了感受到一股異常沉重的、仿佛凝聚了漫長時光的死寂之外,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但他毫不懷疑沈念的感知,尤其是在這座詭異的神廟裡,她的右眼所“看”到的,很可能觸及了某些被深深掩埋的、關乎這座神廟乃至“容器”計劃本質的核心秘密。
“過去看看?”他提議道,心中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或許,這裡就藏著能與他們產生深層“因果共鳴”、並且尚未被極端負麵情緒汙染的“替死”契機?
沈念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似乎在權衡其中的風險與可能。最終,她左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重重地點了點頭:“小心……我感覺……那裡……雖然……沒有……直接的……攻擊性……但……所承載的……‘因果’……其……重量……和……牽連……可能……超乎……我們的……想象……一旦……觸及……或許……就再也……無法……回頭……”
他們如同靠近沉睡猛獸般,極其緩慢、極其謹慎地靠近那麵骨牆。離得近了,林深才隱約察覺到,那些黑色玉鈴的表麵,似乎並非完全光滑,而是刻著極其細微的、幾乎與玉石本身顏色和質感融為一體的紋路,那紋路……隱隱勾勒出一種纏繞、禁錮的形態,像是……鎖鏈!
就在他們走到骨牆前,距離那些黑色玉鈴不足三米,已經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沉重死寂氣息的時候——
異變驟生!
林深懷中,一直如同人偶般毫無反應的陳瑤,身體突然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她頸間那枚一直散發著微弱而穩定翠光的句芒血玉,毫無征兆地、如同心臟起搏般劇烈地搏動起來,隨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到幾乎刺眼的、帶著灼熱溫度的翠綠色光芒!
“嗡——!!!!!”
一股磅礴浩瀚、充滿了無限生機與淨化氣息的翠綠色能量潮汐,以陳瑤為中心,如同爆炸的衝擊波般,猛地向四周擴散開來,瞬間將這片昏暗的廊道映照得一片通明碧綠!
與此同時,那麵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骨牆,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某種同源或者相克屬性的生命能量徹底激活了!牆上那幾串黑色的玉鈴,雖然依舊沒有發出任何物理聲音,但它們的本體,卻開始以一種極高的頻率、無聲地劇烈震顫起來!
林深和沈念的腦海中,同時“聽”到了一種仿佛來自遠古的、無數細碎而堅韌的規則鎖鏈在巨大力量下繃緊、摩擦、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並即將斷裂的刺耳尖鳴!
緊接著,一幕模糊不清、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悲傷與絕望氣息的曆史幻象,如同被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在那麵劇烈震顫的骨牆上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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