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成年人的態度，卻沒那麼容易改變。第二天，村裡的漁民老張就帶著幾個漢子找上門，手裡拿著漁網，臉色不太好：“你們說的那些大道理我們懂，可我們靠海吃海，不撈魚，一家子怎麼活？難不成讓我們跟鮫人一樣，喝海水就能飽？”
白冽沒有反駁，隻是請他們坐下，給他們倒了杯泡著霧紗花乾的水：“張大哥，我知道你們不容易。
繼續但我想讓你們看一樣東西。”他從衣袋裡拿出一個海螺殼，放在桌上——那是之前小鮫人送的，殼上畫著他和雲瑾，此刻卻泛著淡淡的光。他把海螺殼湊到老張耳邊，“你聽。”
老張皺著眉，把耳朵貼上去。起初，他隻聽到海浪的聲音，可漸漸的，他好像聽到了小魚遊動的聲音，聽到了珊瑚輕輕晃動的聲音，甚至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像孩子哭一樣的聲音。“這是……”他猛地抬頭，眼裡滿是驚訝。
“是幼鮫的聲音，”白冽輕聲說，“上個月，你們船隊的漁網纏住了一隻幼鮫，它的尾巴被割破了，到現在還沒好。深海的魚和你們一樣，也是有家人的，幼鮫等著它的爹娘回來，就像你們的孩子等著你們出海歸來一樣。”他頓了頓，拿出一張圖，指著上麵的漁網，“我不是讓你們不撈魚，隻是想讓你們用網眼大一點的漁網，放過那些還沒長大的小魚；也想讓你們少用一次炸藥，因為炸藥會把珊瑚礁炸碎，小魚就沒有家了。”
老張看著圖，又看了看海螺殼，沉默了很久。他想起上次出海，確實看到過一隻尾巴流血的小鮫人，當時他沒在意，現在想來，那小鮫人的眼神，竟和他女兒找不到他時的眼神一樣，滿是害怕。“行，”他站起身，把漁網扛在肩上，“我們聽你的，明天就換大網眼的漁網，也不用炸藥了。要是真能讓小魚好好長大，我們以後也不愁沒魚撈。”
從那以後，漁村的漁民們漸漸變了。他們不再用密網撈魚，也不再往海裡扔垃圾；孩子們每天放學，都會去海邊撿貝殼和塑料瓶，攢多了就拿到鎮上的廢品站賣掉，換成錢買樹苗，種在海邊——他們說，要讓樹苗擋住風沙，保護小魚的家。
三個月後，雲瑾和白冽離開漁村，去了都城。他們在都城的東市租了一間兩層的閣樓，取名“海語閣”。閣樓的一樓擺著深海的標本：有半透明的水母標本，有色彩斑斕的珊瑚切片，還有一隻擱淺後被救回的老海龜的龜殼——龜殼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白冽說，那是老海龜活了兩百年的印記，它見證過深海最繁榮的時光，也經曆過人類捕獵鮫人的黑暗年代。
二樓則放著書桌和畫架，白冽每天在這裡寫深海的故事，雲瑾則把這些故事畫成連環畫，裝訂成小冊子。起初，“海語閣”很冷清，路過的人隻當是新奇玩意兒，湊過來看一眼就走；偶爾有書生進來，翻了翻小冊子，搖搖頭說“鮫人之說，不過是傳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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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瑾沒有氣餒。她把連環畫送給街上的孩子，告訴他們“這是深海的小魚寫的信”；她帶著標本去學堂，給學生們講珊瑚礁的作用；遇到商人，她就說“保護好海洋，以後才能有更多的海產，生意才能長久”。白冽則去碼頭，找那些遠航的水手，聽他們講海上的見聞，也給他們講深海的危險——哪些海域有暗流，哪些地方的珊瑚礁不能碰，哪些魚類是保護物種，碰了會遭天譴。
轉機發生在一個雨天。那天，一個穿著華服的婦人抱著孩子衝進“海語閣”躲雨，孩子手裡拿著雲瑾送的連環畫，指著上麵的小鮫人，奶聲奶氣地說“娘親，我要去看小鮫人”。
婦人笑著問雲瑾：“姑娘，你畫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雲瑾點點頭，把潮音石拿出來，放在婦人耳邊：“您聽，這是深海的聲音。我和我夫君，就是從深海來的。”
婦人愣住了，她看著白冽，又看了看潮音石，忽然落下淚來：“我夫君是個水手，三年前出海，再也沒回來。我總想著，他是不是去了深海，被鮫人救了……”
白冽輕聲說：“深海的鮫人很善良，若是遇到迷路的水手，會把他們送到淺海。或許，你的夫君隻是去了另一個地方，在看著你和孩子。”
那天之後，婦人成了“海語閣”的常客。她不僅自己來，還帶著朋友來，給“海語閣”捐錢捐物，幫著宣傳。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海語閣”，知道了有一對來自深海的夫妻，在為保護海洋努力。
書生們開始主動來“海語閣”，幫著抄寫小冊子；商人捐錢修繕閣樓，還把“海語閣”的連環畫印在自己的商品包裝上；甚至有曾經捕獵鮫人的水手，帶著愧疚來這裡，說要“用餘生彌補過錯”——他們跟著白冽去海邊，教漁民們分辨珍稀物種；跟著雲瑾去鎮上，宣傳保護海洋的重要性。
一年後的秋天，“海語閣”舉辦了第一場“海洋祭”。那天，都城的百姓都來了，他們帶著自己做的海洋主題手作，在閣樓前的空地上擺了長長的攤子；孩子們穿著用彩紙做的魚尾裙，跳著模仿鮫人的舞蹈；漁民們抬著剛捕到的大魚，說要“分給大家，感謝海洋的饋贈”。
傍晚時分，雲瑾靠在白冽肩頭，看著眼前熱鬨的景象，輕聲說：“你看，我們真的做到了。”
白冽握住她的手，無名指上的珍珠戒指與她的交疊，目光望向遠方的海麵——那裡，幾隻鮫人正探出腦袋，朝他們揮手，銀藍色的魚尾在夕陽下閃著光，卡蒂的聲音順著海風傳來：“王妃！我們學會人類的話啦！下次就去看桃花！”
雲瑾笑了，眼眶有點紅。她想起剛離開深海時，墨長老說“一份微光，難照山海”，可現在，她看到無數微光聚在一起，像一片星海，照亮了海洋與陸地的交界。
“還不夠，”白冽輕聲說，“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海洋的重要性，還有很多地方的珊瑚礁在被破壞。但我們不用急，慢慢來。”他低頭，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隻要我們在一起，隻要還有人願意聽，願意做，微光就會一直傳遞下去，總有一天，能照亮整片山海。”
晚風拂過，帶著海的氣息，也帶著“海語閣”裡傳來的、關於和平與守護的輕聲交談。閣樓的窗戶敞開著，裡麵的燈火亮了一夜，像一顆在陸地上跳動的、來自深海的星，等著更多微光來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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