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府前的征兵廣場上,人頭攢動,喧囂鼎沸。陽光無遮無攔地炙烤著大地,空氣中混雜著汗水、塵土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那是米拉格連諾這座城市短期內難以消散的記憶。
在人群中,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失去了所有田產和家人的農民,他們手中緊握著磨得鋒利的草叉和鐮刀,黝黑的臉上布滿了風霜的刻痕,眼神中燃燒著複仇的烈焰,仿佛要將整個斯卡文鼠族都燒成灰燼。有曾經是城市衛兵或在各地流浪的傭兵,他們在鼠人的突襲中失去了往日的職業和生計,如今渴望重新拿起武器,不僅僅是為了麵包,更是為了找回戰士的尊嚴。還有一些尚顯稚嫩、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或許並未親身經曆最殘酷的巷戰,但三位英雄的傳奇故事已經如同史詩般在他們心中紮根,激勵著他們夢想著建功立業,成為歌謠中傳唱的下一個英雄。
娜莉斯卡身著一套輕便的鎖子甲,腰間佩戴著她的騎士長劍,親自站在招募點的一側,負責挑選適合編入重裝步兵和盾矛兵的兵員。她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每一個走到她麵前的應征者。她看重的是身材魁梧、骨架堅實、意誌堅定的人。每一個被她初步選中的人,她都會用她那帶著北國口音卻異常清晰的通用語,親自詢問他們為何而來,對紀律的理解,以及是否做好了麵對死亡的準備。她的嚴格與公正,以及她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和在戰場上磨礪出的凜然威嚴,讓每一個應征者在她麵前都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與虛言。那些試圖誇大其詞或者油嘴滑舌之輩,往往在她冰冷的注視下便會原形畢露,悻悻而退。
“你的手臂很有力,但眼神不夠堅定。告訴我,當長矛刺向你時,你會後退嗎?”娜莉斯卡對著一個肌肉發達但眼神有些遊移的年輕人問道。
“不……不會,女爵大人!”年輕人勉強挺直了胸膛。
娜莉斯卡微微搖頭:“戰鬥的意誌不是靠嘴說出來的。去旁邊,先做一百個俯臥撐,讓我看到你的毅力。”
另一側,尤莉卡則如同一隻優雅而危險的貓,在人群中靈巧地穿梭。她更喜歡那些眼神靈活、身手敏捷、行動間帶著一絲狡黠的家夥。她不會像娜莉斯卡那樣設立固定的標準,而是用一些刁鑽古怪的問題和突如其來的“小測試”來考察應征者的反應能力、觀察力和潛行天賦。有時,她會突然從背後拍一下某個正在排隊的人,看他是否能迅速反應並保持平衡;有時,她會故意掉落一枚錢幣,觀察誰能以最快的速度、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將其撿起。她的笑容嫵媚動人,聲音帶著一絲誘惑的沙啞,但說出的話卻往往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酷與戲謔,讓那些試圖在她麵前耍小聰明或者蒙混過關的人不寒而栗。
“你的腳步很輕,像隻小老鼠,”尤莉卡對著一個身材瘦小、眼神機警的年輕人眨了眨眼,“告訴我,如果讓你悄無聲息地潛入一間守衛森嚴的房間,你會怎麼做?”她提出的問題,往往和正麵廝殺無關,更側重於滲透與暗殺的技巧。那些回答得讓她滿意的人,會被她用淬毒匕首的刀鞘輕輕一點,示意通過。
李易銘則相對低調,他更多地在人群外圍觀察,留意那些有特殊技能的人。他不像娜莉斯卡那樣極端強調體格,也不像尤莉卡那樣過分注重詭詐與靈活性。他更看重的是沉穩、耐心、精準以及某種程度上的“匠氣”。他會主動與那些看起來像是鐵匠、木匠、或者曾經是獵戶的人交談,詢問他們是否熟悉機械原理,是否擅長使用弓弩,或者是否有追蹤和設置陷阱的經驗。他認為,一支強大的軍隊,不僅需要堅固的盾牌和鋒利的刀劍,更需要可靠的遠程支援和後勤保障。
征兵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儘管英雄的號召力巨大。米拉格連諾畢竟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痛的浩劫,城中青壯年本就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失慘重。而且,斯卡文鼠人的凶殘與詭異,也給幸存者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一些人雖然對三位英雄心存感激,願意為守衛城市貢獻力量,但一提到要主動離開相對安全的城牆,深入鼠穴,遠征那傳說中恐怖無比的斯卡文魔都,便不由自主地麵露懼色,連連擺手。
“我的大人,尊敬的李易銘大人,”一個在戰鬥中失去了一條手臂的老兵,顫巍巍地走到李易銘麵前,臉上帶著混雜著敬畏與恐懼的神情,“我們不是怕死,我們這些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隻是……隻是那些耗子,它們……它們太邪門了!它們的武器噴著綠火,它們的數量無窮無儘,還有那些……那些怪物!我們真的能贏嗎?那可是斯卡文魔都啊!”
李易銘耐心地聽他說完,然後扶住老兵的肩膀,語氣堅定而誠懇:“老人家,我理解你的恐懼。斯卡文鼠人確實強大而邪惡,它們的科技也確實詭異。但正因為它們如此邪門,我們才更不能退縮。退縮,隻會讓它們更加猖獗,下一次,它們帶來的毀滅可能會讓米拉格連諾徹底從地圖上消失。我們已經向所有人證明了,鼠人並非不可戰勝。巴勒昆特死了,他那不可一世的毀滅巨輪也被我們摧毀了,他的軍隊潰敗了。隻要我們團結起來,做好充分的準備,擁有必勝的信念,我們就一定能將這些生活在陰影裡的怪物徹底從我們家園的土地上清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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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配合著身後公爵府高高飄揚的、象征著他們三人聯盟的新旗幟——那是一麵紅白橫條紋底旗幟,中央是交叉的長矛與匕首,最中心則是一支瞄準的弩箭——以及不遠處娜莉斯卡正在嚴格操練新兵的洪亮口號聲,和尤莉卡偶爾發出的清脆笑聲通常伴隨著某個倒黴蛋的驚呼),漸漸地打消了許多人心中最後的疑慮與恐懼。複仇的火焰與求生的渴望,最終戰勝了對未知的恐懼。
在如火如荼的征兵行動的同時,對現有部隊的整編和新兵的訓練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時間不等人,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無比寶貴。
娜莉斯卡的臨時訓練場設在城內一片相對開闊的廢墟廣場上。每天天不亮,她的口號聲便會準時響起,如同軍號般喚醒沉睡的士兵。盾牌的撞擊聲、長矛破空的呼嘯聲、以及沉重的腳步踏擊地麵的轟鳴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她嚴格按照基斯裡夫最精銳的重步兵的標準來訓練她的士兵——儘管他們手中的裝備遠沒有那麼精良。盾牆的組成與推進、長矛的協同刺殺與格擋、麵對騎兵雖然他們不太可能遇到鼠人騎兵,但陣型訓練是必須的)衝擊時的陣型保持與反製,每一個細節都被她掰開揉碎了反複演練。她身先士卒,常常穿著一身沉重的黃金板甲,與士兵們一同在烈日下揮灑汗水,親自示範每一個動作。她的堅韌不拔和對細節近乎苛刻的極致追求,讓手下的士兵們對她又敬又怕,沒有人敢在她麵前偷懶耍滑。
尤莉卡的訓練場則更加多樣化,也更加“致命”。她的士兵們常常在廢棄的街巷、倒塌的房屋、甚至是城市的下水道入口附近進行訓練。潛行、伏擊、快速突襲、陷阱的設置與拆除、以及在複雜地形中的小隊協同作戰,是他們每天的必修課。尤莉卡會親自設置各種意想不到的陷阱和障礙,逼迫她的士兵們在極限情況下做出最快、最有效的反應。匕首格鬥、短劍對練、徒手搏殺、以及如何悄無聲息地割斷敵人的喉嚨,都是他們日常訓練的核心內容。尤莉卡的訓練方式殘酷而高效,她的士兵們雖然時常帶著一身青紫的傷痕和細小的傷口結束一天的訓練,但他們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銳利,行動也越來越像真正的暗影獵手,危險而致命。
李易銘則將他的主要精力投入到遠程部隊的建設和對繳獲的鼠人武器的緊張研究中。他親自挑選了一批視力良好、手臂穩定、頭腦冷靜的士兵,教導他們如何快速給手弩和少量繳獲的精靈風格長弓上弦、如何精確瞄準移動目標、如何在複雜戰場環境中利用地形和掩護進行射擊。他強調的不僅僅是個人的精準度,更是小隊之間的戰術配合。他將弩手們編成五人一組的小隊,反複練習交叉火力覆蓋、集火射擊特定目標、以及交替掩護射擊等實用戰術。
至於那些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鼠人武器殘骸,李易銘在一個由重兵把守、位於公爵府地下的堅固工坊裡,與幾個從應征者中招募來的、手藝精湛的老鐵匠和對機械有著濃厚興趣的工匠一起,小心翼翼地進行著拆解和研究。
那兩挺嚴重受損的鼠特林機槍,雖然多根槍管已經變形扭曲,複雜的供彈係統也多處斷裂卡死,但其多管旋轉發射的核心原理以及通過曲柄手搖驅動的機械結構,卻讓李易銘深受啟發。他之前在戰鬥中繳獲過一些鼠特林機槍的零件,並以此為基礎將自己的雙持手弩改裝成了擁有更高射速和更大彈容量的“暴風手弩”。現在,有了更完整的樣本進行參照,他相信可以在現有的基礎上進一步優化設計,甚至嘗試為他麾下的精銳弩手小隊配備一種類似的、雖然威力可能遠不及真正的鼠特林機槍,但射速和火力持續性將遠超普通手弩的“連發手弩”。他已經開始讓鐵匠們嘗試鍛造更堅固耐用的小型弩身和簡易的齒輪聯動裝置。
次元石噴火器的結構相對而言要簡單一些,主要的難點在於其燃料——一種混合了次元石粉末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粘稠綠色液體——極不穩定且難以控製。李易銘嚴禁任何人嘗試直接複製這種燃料,他深知次元石的危險性。但他讓工匠們仔細研究了噴火器的噴射裝置、壓力容器和點火機製,希望能從中獲得靈感,為娜莉斯卡的重裝步兵盾牌上增加的小型噴火裝置提供更穩定、更安全的火焰噴射能力,或者製造出一些威力可控、投擲距離更遠的燃燒瓶,用於對付鼠人的密集衝鋒。
毒風迫擊炮的殘骸最為棘手和危險。那些破碎炮彈中散落出來的、散發著濃烈惡臭的綠色結晶粉末,讓每一個靠近的工匠都感到頭暈目眩、惡心欲嘔,即使佩戴了多層濕布也難以完全隔絕。李易銘不得不下令將這些殘骸嚴格隔離,並嚴禁任何人直接接觸那些有毒物質。他自己也隻是在做好充分防護措施後,遠遠地、仔細地觀察了炮彈的引信結構和迫擊炮簡陋但有效的發射原理,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應對這種恐怖範圍殺傷武器的方法。他想到的初步方案是,如果能提前預判毒風彈的落點,或許可以利用強風將其吹向敵方,或者至少讓己方部隊能迅速撤離覆蓋區域。尤莉卡倒是對那些毒風結晶粉末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興趣,她曾偷偷收集了一些,似乎想嘗試將其用於她那些淬毒的匕首和箭矢上,賦予其更可怕的毒性。但李易銘在一次巡查工坊時敏銳地發現了她的意圖,並用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製止了她,反複強調這種不穩定的、具有高度傳染性的次元石衍生物質可能會對使用者造成同樣可怕的反噬。尤莉卡雖然表麵上撅著嘴答應了,但李易銘總覺得她的眼神裡還藏著一絲不甘和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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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緊張的整軍備戰的過程中,米拉格連諾城中那些在戰火中幸存下來的、殘存的官方勢力——主要是由一些小貴族和富商組成的臨時議會——也終於在觀望良久之後,有所表示。
在一個由李易銘主動召集的所謂“軍事協商會議”上,幾位衣著雖然依舊考究、但麵色普遍憔悴、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安的貴族和商人代表,在經過了一番猶豫和內部的激烈權衡之後,終於由一位看起來地位最高的商人代表,清了清嗓子,擠出一個略顯諂媚的笑容,開口說道:
“尊敬的李易銘指揮官大人,以及兩位英勇無雙、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爵大人,”這位名叫費羅·吉諾的商人,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敬意,“我們謹代表米拉格連諾臨時議會,以及所有幸存的市民,對您們為這座城市所做的一切豐功偉績,致以最崇高、最誠摯的敬意與感謝。是您們,如神兵天降,拯救了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