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洛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用絲綢手帕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珠，高聲道：“托您的福，李易銘大人！公爵殿下聖體安泰！在殿下的英明領導和諸神的庇佑下，米拉格連諾城固若金湯，鼠輩的宵小伎倆，豈能撼動我提利爾明珠分毫？”
這番話一出，李易銘身後的許多士兵，臉上都露出了不忿和鄙夷的神色。他們親身經曆了斯卡文鼠人攻城的慘烈，深知若非李易銘大人力挽狂瀾，米拉格連諾早已是一片焦土。這位官員，竟然將功勞輕飄飄地歸於那個縮在城堡裡的懦弱公爵和虛無縹緲的諸神。
娜莉斯卡的眉頭緊緊蹙起，冰藍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寒光。若非李易銘之前示意她保持克製，恐怕她已經開口斥責了。
尤莉卡則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饒有興致地看著巴托洛的表演，仿佛在欣賞一出蹩腳的鬨劇。
李易銘心中冷哼一聲，臉上卻依舊平靜：“既然如此，那便有勞大人帶路了。”
“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巴托洛連忙躬身應道，然後轉身，對著身後的儀仗隊揮了揮手，尖聲道：“奏樂！迎接我們的英雄凱旋！”
一陣稀稀拉拉、不成調的號角聲和鼓點響起，顯得有氣無力，甚至有些滑稽。那隊盔甲光鮮的衛兵，努力地想擺出一副威武雄壯的姿態，但在李易銘那些身經百戰、殺氣騰騰的部下麵前，卻像是一群穿著戲服的孩童。
吊橋緩緩放下，城門在吱呀聲中打開。
李易銘策馬，緩緩向城門內行去。尤莉卡和娜莉斯卡緊隨其後。
當他們踏入米拉格連諾城的那一刻，預想中的歡呼並未如期而至。街道兩旁，的確站了一些民眾，但他們大多麵帶菜色，神情麻木，眼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恐懼和疲憊。有些人看到李易銘的軍隊，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但隨即又被周圍那種壓抑的氣氛所吞噬。
一些穿著共和國衛隊製服的士兵，正費力地維持著秩序，甚至粗魯地推搡著那些試圖靠近的民眾。街道兩旁，原本應該飄揚著慶祝凱旋的彩旗，此刻卻隻有幾麵象征性的、嶄新得有些刺眼的公爵旗幟在有氣無力地飄蕩。
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種虛假而壓抑的氛圍之中。
李易銘默默地觀察著這一切。他看到，城牆的修補大多是些粗劣的臨時工程，一些房屋的牆壁上，還殘留著鼠人爪牙留下的抓痕和血跡。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藥水和……腐敗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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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裡像是巴托洛口中那個“固若金湯”、“安然無恙”的米拉格連諾？
這分明是一座剛剛從浩劫中掙紮出來，驚魂未定、百廢待興的城市！
“李易銘大人，您看，”巴托洛騎在一匹同樣裝飾華麗的矮馬上，緊跟在李易銘身側，指著那些神情麻木的民眾，得意洋洋地說道，“米拉格連諾的子民們，都在為您歡呼呢！他們感謝您的英勇，感謝您為提利爾帶來的和平！”
他的聲音很大，似乎是刻意說給周圍的人聽。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片尷尬的沉默，和那些民眾眼中一閃而逝的複雜神色。
一些孩子，躲在父母的身後，好奇地打量著李易銘和他身後的軍隊。他們的眼神中，沒有喜悅，隻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驚恐和茫然。
李易銘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那些在歸途中，用最淳樸的方式迎接他們的村民。他們的眼中，閃耀著真摯的感激和希望。與眼前這幅刻意營造的“凱旋”場麵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
“公爵殿下已經在城堡內備下盛宴，為大人和諸位將士接風洗塵。”巴托洛的聲音繼續在他耳邊聒噪著，“殿下還準備了豐厚的賞賜，以表彰諸位的功績！”
“豐厚的賞賜？”尤莉卡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魅惑的沙啞，卻又透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不知道公爵殿下的賞賜，是否能彌補那些在戰場上犧牲的勇士的性命？是否能安撫那些失去家園和親人的民眾的悲傷？”
巴托洛臉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尷尬地乾咳了兩聲：“這個……戰爭嘛，總是難免有些犧牲。公爵殿下仁慈，一定會妥善安置那些……呃……為國捐軀的勇士的家眷的。”
“希望如此。”娜莉斯卡冷冷地說道，她目光如炬，直視著巴托洛，讓他不由自主地避開了視線。
李易銘沒有再說話，他隻是默默地策馬前行。他身後的士兵們，也感受到了這種壓抑而虛假的氣氛，原本因即將歸家而升起的一絲興奮，也漸漸被失望和憤怒所取代。
他們是浴血奮戰的英雄，卻要接受這樣一場滑稽而虛偽的“歡迎”。
這不僅僅是對他們的不尊重，更是對那些在戰爭中逝去的生命的褻瀆。
隊伍緩緩穿過城區，向著位於城市中心的公爵城堡行去。沿途所見，越發印證了李易銘的猜測。許多店鋪關門閉戶，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能看到的，也大多是些衣衫襤褸、麵帶愁容的貧民。城市的繁華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蕭條和壓抑。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簇新而華麗的公爵旗幟，以及那些趾高氣揚、對平民頤指氣使的公爵衛兵。
李易銘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發作的時候。他需要先見到列奧納多公爵，看看這位“英明”的君主，究竟想玩什麼把戲。
“英雄”的凱旋？
李易銘在心中冷笑。這更像是一場精心編排的鬨劇，而他們，則是被推上舞台，供人觀賞的小醜。
隻是不知道，這場鬨劇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陰謀和算計。
當他們終於抵達公爵城堡那高大而堅固的城門前時，李易銘勒住了馬韁。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支沉默而疲憊的軍隊，然後又望向城堡那緊閉的吊橋和戒備森嚴的城樓。
他知道，一場新的“戰鬥”，或許即將開始。而這場戰鬥，可能比麵對斯卡文鼠人的千軍萬馬，更加凶險，也更加……肮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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