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冬·鄴城
寒風卷過剛剛經曆戰火洗禮的鄴城,刮起街道上尚未清掃乾淨的灰燼和焦木碎屑,打在人的臉上生疼。曾經“四世三公”煊赫門庭所在的袁府大門前,那對巨大的石獸被推倒,碎裂的殘軀半埋在泥濘裡。刻著“袁”字的巨大匾額,連同象征袁紹身份地位的旌旗儀仗,此刻如同破敗的裹屍布,胡亂堆在府門前冰冷的青石板上。一隊隊身披精良玄甲、手持嶄新燧發火槍的曹軍士兵踏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開過街道,皮靴踩在碎瓦礫上,發出單調而冰冷的嗒嗒聲,取代了昔日袁氏親兵銀甲長戟的巡弋。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焦糊以及一種無形的、名為“征服”的沉重壓力。
曹操林風)站在袁府正堂——這座象征著河北最高權力核心的殿堂門檻之外。他一身玄色常服,外罩輕裘,並未披甲,顯得異常平靜。他身後,是同樣穿著簡樸文士袍的荀彧、郭嘉、程昱,以及剛剛被任命為鄴城留守、負責安撫與重建的並州舊將張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曹操身上,又穿透他,望向那座空曠得有些陰森的大殿深處。
曹操沒有立刻邁步進去,隻是微微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在身側極其輕微地、無意識地連續敲擊了數下,如同無形的鍵盤在他思維的界麵上輸入著一串串指令。他的“程序”正在高速運行,掃描著眼前的景象:傾倒的香爐、地上打翻的案幾留下的清晰印記、主位上那巨大而空置的紫檀木坐榻……每一個細節都被轉化為數據流,在“風險評估”、“資源點”、“隱患標記”等虛擬模塊下被歸類、分析。
“袁本初……”曹操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奇特的、近乎實驗室研究員觀察樣本般的平靜,“坐擁四州之地,帶甲百萬,倉廩豐足,幕府英才濟濟……竟落得如此田地。”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殘留的奢華陳設,那些精美的漆器、昂貴的絲毯,“敗在何處?”
身後的謀臣們短暫地沉默。荀彧輕咳一聲,低聲道:“明公睿斷。袁紹……謀略無斷,兄弟鬩牆,外寬內忌,空有虛名而無駕馭變局之實才。”
“此其一。”曹操的目光掠過荀彧,並未停留,仿佛隻是在確認一個已知的參數,“更致命在於,世家的藤蔓與人心中的裂痕。”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主位坐榻前一片顏色略深的青磚地麵上——那是袁紹最後嘔出的、未能清洗徹底的血跡印記。“他,乃至整個河北的力量,被無數條看不見的線纏繞、分割、內耗。每一條線背後,都是一個豪強、一個家族、一群同鄉、一種私欲。這些線,最終勒死了這看似龐然的巨人。”
他微微側身,看向身後那張臨時鋪開的巨大輿圖。這張圖以全新的製圖法蔡琰推動的成果之一)繪製,遠比袁紹書房裡那些古舊簡略的地圖精確百倍。曹操的手指落在代表河北的廣袤區域,接著緩緩移動,指尖帶著一種冰冷的確定感,劃過太行山,掠過黃河,最終覆蓋了幾乎整個北方。
“河北精華,儘入吾手。中原腹心,本為我基業。”指尖向西,點在洛陽、長安的標記上,雖未完全占據,但已形成強大的鉗製,“關隴震動,西涼諸部馬騰韓遂)雖未臣服,但已不足為慮。”指尖向南,點在代表荊襄、南陽的標記上,此處被標注為模糊的過渡帶,“劉表,守戶之犬,困守一隅,其勢日蹙。”他的手指最終重重落在了西南方向的“巴蜀”和東南方向的“江東”之上。那裡,色塊鮮明,標注著“劉”與“孫”。
“至此,”曹操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金屬,“天下三分之局,已成。”
荀彧、郭嘉、程昱、張遼,所有人的心頭都如同被重錘擊中。這三個字的分量太重了!它意味著持續近二十年的群雄逐鹿,以這樣一種最穩固也最危險的形態暫時凝固了。曹操,劉備,孫權,三個從不同起點出發,卻都因“星火”之力而獲得超常規發展的勢力,如今像三座根基初成的高塔,鼎立於破碎的九州版圖之上。
“鼎足之勢?”郭嘉的聲音帶著一絲冷峭的笑意,目光卻異常銳利,“明公,此非天意,實乃人力催生之奇局。劉備得巴蜀天險,借諸葛孔明之智與天工院之力,已成氣候;孫權據長江天塹,控南洋門戶,火器、海舶皆不容小覷。此二者,皆已非昔日‘仁義劉玄德’、‘江東小兒’可比。”
“奉孝所言極是。”程昱接口,麵色凝重,“我軍雖新得河北,然袁氏百年經營,樹大根深,殘餘勢力勾結地方豪強,猶如遍地野火,撲之不儘。審配、逢紀擁簇袁尚北遁遼東,袁譚竄入塞外,皆未授首,隱患尤在。此刻貿然西圖巴蜀,或南爭江淮,必陷兩線作戰,後路不穩之險境!”
曹操微微頷首,手指在那張精確的輿圖上劃過曹操、劉備、孫權三方實際控製區的邊界線。這些線條不再如過去那般模糊不清,而是變得異常清晰和堅硬。在這條線上,尤其是劉備的荊襄北部與曹操的南陽、汝南接壤地帶,以及孫權在長江北岸幾處重要的橋頭堡如江北的濡須塢),無數代表堡壘、烽燧、兵營的小標記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如同鋼鐵荊棘構築的籬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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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界而守,各據天險。”曹操的聲音毫無波瀾,“劉備加固巴山蜀水,以漢中為門戶;孫權營建鐵索橫江,控扼水道;我則鞏固河北,經營中原,屯重兵於許洛。”他的指尖點向三方勢力交彙的幾處敏感地點,“使者穿梭,皆言保境安民,重修舊好。然,”他的目光掃過幾位心腹謀士,如同冰冷的探針,“邊境陳兵之數,月有增焉;軍情刺探之密,日甚一日。猜忌與戒備,已然生根。此非盟約,乃虎視眈眈之‘冷峙’。”
江東·建業·吳侯府邸演武場
冬日的陽光帶著難得的暖意,傾灑在建業城嶄新的吳侯府邸之中。演武場上,精赤著上身的孫權孫陽)正與一名魁梧的衛隊長激烈對練。汗水順著他年輕健碩的肩背線條流淌下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手中一柄鋒利的環首刀使得潑水不進,大開大合間充滿了力量與技巧的完美結合,每一次劈、砍、格、擋,都帶著一種籃球場上突破防守、扣籃終結般的爽快節奏感。
“喝!”一聲清嘯,孫權揉身進步,刀光如匹練般旋出,一個乾淨利落的虛晃接斜劈,巧妙地蕩開衛隊長的格擋,刀勢卻恰到好處地停在了對方肩頸要害前三寸之處。動作行雲流水,充滿了力量與速度的美感。
“主上好刀法!屬下不及!”衛隊長心悅誠服地後退一步,抱拳施禮,喘息未定。
孫權哈哈一笑,隨手將刀拋給旁邊的侍從,動作瀟灑利落,如同在球場上精準的傳球。他接過濕巾擦拭著汗水和胸膛,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身體蒸騰著熱氣,眼神明亮銳利,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主公好雅興!”一個溫和清朗的聲音傳來。隻見張昭身著文士深衣,一手捧著幾卷厚厚的文書,一手捋著長須,緩步走來。他看著孫權那充滿朝氣的身影,眼中既有欣慰,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這位年輕的君主精力太過旺盛,心思也越發難以捉摸了。
孫權拿起一件錦袍隨意披上,笑道:“子布先生來了?筋骨活動一下,頭腦更清醒些。可是許昌那邊有新消息?”他走到場邊的兵器架旁,一邊說著,一邊信手拿起一支沉重的大戟,如同轉籃球般在指間輕鬆地轉了兩圈,隨即又穩穩放回原位。這個來自靈魂深處的習慣性小動作,讓張昭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正是。”張昭遞上文書,“曹操已全據河北,鄴城袁府縞素未除,其大軍已沿河布防,並遣使來賀主公新府落成。”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使者言詞謙恭,然隨行之人,觀其行止,皆乃精於測繪、地理之斥候能吏。恐名為慶賀,實為刺探我江南水道、城防虛實而來。”
孫權接過文書,粗粗翻看,嘴角卻勾起一抹帶著野性和自信的弧度:“曹孟德手腳倒是快!河北這塊肥肉,這麼快就囫圇吞下去了?也不怕噎著!”他走到一旁巨大的沙盤前——這沙盤以精致的陶土和木料製成,詳儘地標注著江東六郡八十一縣的地形、城池、水道、駐軍點,乃至新建的港口和船塢位置,是江東核心的機密之一。孫權拿起代表曹操勢力的黑色小旗,重重地插在鄴城的位置上,又拿起代表劉備勢力的白色小旗,插在成都和荊州核心區。最後,他拿起象征江東的赤色小旗,穩穩地插在建業之上,目光灼灼地掃過長江天塹和那遼闊的東海海域。
“吞了河北,他曹操是頭更壯的猛虎。可我們,”孫權的手指用力地點在代表大海的藍色區域上,那裡標記著正在建造巨型船塢的番禺港位置,“是長了翅膀的蛟龍!他的爪子再利,能伸到萬裡波濤之外嗎?”他眼中閃爍著對海洋無儘的征服欲和對未來海權帝國的憧憬,“‘寰宇’!子布先生,我們的舞台,在星辰大海!曹操也好,劉備也罷,就讓他們在中原、在巴蜀的泥潭裡繼續角力吧!江東的未來,在海上!”
張昭看著孫權眼中那近乎燃燒的野心,心中那份憂慮更濃了。他斟酌著詞句:“主公雄心壯誌,老臣欽佩。然根基穩固,方可行遠。曹操勢大,劉備亦不可小覷,當務之急,仍是……”
“子布先生不必多慮。”孫權爽朗地打斷張昭,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睦鄰、守境、固本,此乃國策,我自省得。然,”他話鋒一轉,目光投向南方,“‘寰宇遠征軍’籌備刻不容緩!船塢進度如何?呂工匠江東船造大匠)對那‘鐵皮包裹龍骨’之法有無把握?還有那‘明輪’傳動機構,需確保與‘蒸汽之心’小型蒸汽機代號)完美契合!時間!我們現在最缺的是時間!”他的語速越來越快,如同在球場上指揮進攻的控衛,思路清晰,目標明確,充滿了抓住一切機會的進攻性。
張昭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輕君主——那身體裡屬於“孫陽”的靈魂所散發的活力、冒險精神和對技術的狂熱追求,正以前所未有的強度,重塑著江東未來的軌跡。他深知,這艘名為江東的大船,已經駛向了未知的深海,再也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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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成都·錦官城官署
相較於鄴城肅殺的冬寒和建業充滿活力的喧騰,成都的冬日則顯得溫潤而沉靜。官署內,炭火在熏爐裡發出輕微的畢剝聲,驅散著蜀地特有的濕冷。空氣裡彌漫著新紙和墨錠的淡雅清香。
劉備陳默)穿著一身半舊的官袍,正伏案疾書。他處理文牘的速度極快,手法乾練,批閱、勾畫、蓋印,行雲流水,透著一股基層老吏特有的、不浪費任何無用動作的務實高效。一份關於漢中褒斜道棧道加固工程的預算明細被他快速審閱完畢,提筆在幾處可有可無的“麵子工程”款項上毫不猶豫地劃掉,批注:“錢糧當用於刀刃,棧道以堅固耐用為上,雕飾可免。”另一份是某益州大姓控訴荊州籍官吏在田畝清丈中“行事苛酷”的訴狀。劉備眉頭微蹙,提筆寫道:“令關平關羽之子,負責此事)複核,務求公正。兩州官吏當以大局為重,精誠協作,不得互相攻訐,違者嚴懲不貸。”
桌角堆疊的文書高聳如山,內容龐雜:荊南五溪蠻部請求互市開榷場的試探性文書、漢中軍屯新季收成報表、蜀錦作坊請求擴大規模引入“水力大紡車”的申請、以及一份關於在江州重慶)設立官營鐵廠以就近供應兵械的規劃草案……樁樁件件,無不關係民生安定與軍國大計。劉備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項目經理,在無數張複雜的項目進度表和資源分配表間尋找著最優平衡點。
“大哥,歇會兒吧!”洪亮的聲音打破室內的沉靜。張飛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陶碗大步走了進來,碗裡是熬得濃濃的薑茶。他魁梧的身形裹在嶄新的黑色皮甲裡,這身甲胄比舊式鐵甲輕便許多,也更貼合他那雄壯的身軀,顯然是新軍製式裝備之一。隻是他臉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憋悶。
劉備抬起頭,接過薑茶,溫和地笑了笑:“益德來了。坐。”他吹了吹碗沿的熱氣,啜飲了一口,暖意驅散了指尖的寒意,“新甲可還合身?聽說你昨日去新軍火器營了?”
“合身是合身,輕快不少!”張飛一屁股坐下,接過侍從遞來的另一碗薑茶,牛飲了一大口,隨即那粗獷的臉上卻顯出煩躁,“可那勞什子的火槍隊,真是……唉!看得俺老張一肚子火!”
“哦?”劉備放下碗,認真地看著他。
“大哥你是沒瞧見!”張飛聲音又大了起來,帶著憤懣,“那幫小子,排成個密麻麻的方陣,像木頭樁子似的戳在那兒!就聽那哨官扯著嗓子喊:‘舉槍!’、‘瞄準!’、‘放!’!然後劈裡啪啦一陣響,百步外的木靶子倒是被打得稀爛!可這……”他猛地站起來,激動地比劃著,“這哪叫打仗?這分明是……是匠人作坊裡的活計!連血性都沒了!哪有挺著丈八蛇矛,策馬衝進敵陣,殺他個人仰馬翻來得痛快!一刀一槍,見血見肉,那才是真本事!這般遠遠地放炮打槍,憋屈!忒憋屈了!”他越說越激動,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案幾上,震得筆墨紙硯都跳了一下。
劉備靜靜地聽著張飛的抱怨,臉上並無不悅,反而帶著理解。他深知這位三弟對舊日衝鋒陷陣的榮光有多麼眷戀,也明白新式戰法對傳統武勇的巨大衝擊。他等張飛發泄完,才緩緩開口,語氣如同安撫一個倔強又委屈的孩子:“益德啊,你的勇武,萬軍辟易,無人能及。這是大哥,是雲長,是整個軍中皆知的事實。”
張飛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聽了劉備的話,情緒稍稍平複。
“可時代不同了。”劉備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洞悉現實的力量,如同一個經驗豐富的技術主管在推行新流程,“曹操在鄴城城頭架起的那些巨炮,一炮糜爛數十裡,血肉之軀如何抵擋?孫權造的鐵甲艦,能在海上橫衝直撞,我們的樓船如何靠近?益德,你想想長阪坡……”劉備的語氣帶上一絲沉重,“若有此等利器,何至於讓子龍將軍懷抱阿鬥,在萬軍之中九死一生?何至於讓那麼多忠勇兒郎……白白犧牲?”
張飛臉上的憤懣漸漸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取代,有痛楚,有不甘,也有思索。
“新軍之法,非為抹煞勇武,乃是最大限度的保全有用之身,克敵製勝!”劉備拿起桌上那份關於江州鐵廠的草案,點了點,“就如同這蜀錦要用水力大紡車,耕田要用曲轅犁,皆是求一個‘事半功倍’。新軍之法,亦是此理。用更小的代價,換取更大的勝果。這其中的‘力’,便是那槍炮之威!”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錦官城冬日依然蒼翠的景色,語氣帶著感慨與決心:“昔日我們兄弟三人結義,立誌匡扶漢室,解民倒懸。如今時移世易,漢室飄零,群雄皆懷利器。若不能掌握這新力的潮流,仍固守舊日之法……”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張飛,“莫說匡扶天下,便是保全我等兄弟辛苦創下的這片基業,保全追隨我們的萬千百姓,亦將成為空談!益德,你是我三弟,更是軍中砥柱。這新軍操典,這火器戰法,不僅你要學,更要你帶著那些和你有一樣想法的老兄弟們,一起學會、精通、運用自如!這關乎我們的生存,關乎這片土地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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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飛虎目圓睜,看著劉備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期望和責任,又想起長阪坡上袍澤的血,胸中那股憋悶的濁氣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疏導開去。他猛地一抱拳,聲如洪鐘,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然:“大哥!俺老張明白了!學!俺帶頭學!讓那群小子看看,俺老張不但能耍蛇矛,也能玩轉那燒火棍!”
劉備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張飛的肩膀:“好!這才是我三弟!”兄弟間的情誼和對未來的共同責任,在這一刻戰勝了對舊日榮光的執念。
正在此時,一名親衛在門外恭敬稟報:“主公,軍師在外等候。”
劉備連忙道:“快請孔明進來。”
門簾輕啟,諸葛亮羽扇綸巾,麵帶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快步走入。他甚至沒顧上和張飛寒暄,便徑直走到劉備案前,將一份用火漆封緘、標記著特殊符號的密函呈上:“主公,加急密報!來自……‘星隕’甄宓方晴在鄴城的代號)。”
鄴城·袁府·甄宓居所臨時劃歸的偏院)
燭火在精致的青瓷燈盞中搖曳,將室內染上一層暖黃的光暈。然而,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和清冷。昔日袁府後院獨有的旖旎氣息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藥草苦澀氣味,以及一種新主人帶來的、尚未散儘的凜冽氣息。
甄宓方晴)坐在一張略顯樸素的案幾前。她穿著一身素淨的月白色深衣,長發鬆鬆挽起,除了幾根固定發髻的素銀簪子,彆無飾物。相較於在袁府時的精致端莊,此刻的她更多了幾分洗儘鉛華的沉靜與疏離。她的目光落在案幾上攤開的幾張圖紙上——那是她正在繪製的鄴城醫學院及附屬婦女兒童醫院的初步規劃圖,其中關於隔離病房、消毒流程、產房設置的細節,遠超這個時代的認知。她的手指修長穩定,握著炭筆,在麻紙上勾勒著線條,動作嫻熟而精確,如同在進行一台精密的外科手術規劃。
但她的心思,顯然並未完全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