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虛偽的“求和”被徹底撕碎,帶來的並非猶豫,而是更加熾烈、更加統一的憤怒火焰。
然而,這火焰該如何燃燒?
是焚儘江東,還是隻灼其肌膚?
朝堂之上,剛剛經曆了一場對外交鋒,立刻又陷入了內部戰略方向的激烈爭論。
“打!還有什麼可說的?!”
張飛的咆哮再次成為主戰派的最強音,他揮舞著粗壯的手臂,眼中血絲未退。
“碧眼小兒都把咱們當猴耍了!求和是假,備戰是真!咱們還跟他客氣什麼?!”
“大哥!陛下!發兵!傾國之兵!順著長江就推過去!直搗建業!活捉孫權老兒和陸遜小兒!”
“這回非得把他們扒皮抽筋,方解俺心頭之恨!滅了東吳,永絕後患!”
“車騎將軍所言極是!”
“雪恥複仇,正當其時!”
“滅此朝食!”
一眾激進的將領群情激昂,紛紛附和。
昨日諸葛瑾的表演和那份白毦兵提供的增兵情報,徹底點燃了他們心中的戰意。
認為東吳外強中乾,正是一舉踏平的最好時機。
禦座之上,劉備麵沉如水。
他心中的怒火絲毫不比張飛少,孫權拙劣的緩兵之計,是對他帝王尊嚴的二次羞辱。
那雙握慣了雙股劍的手,此刻緊緊攥著龍椅扶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傾國東征,一戰定乾坤…
這個念頭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
為了雲長。
然而,他目光掃過殿下。
諸葛亮羽扇輕搖,眉頭微鎖,並未附和主戰派的狂熱。
陳到按劍而立,眼神銳利,卻同樣保持著沉默。
還有趙雲、以及部分文官臉上那不易察覺的憂慮…
“陛下!”
諸葛亮終於開口,聲音清晰而冷靜,如同冰泉流入沸騰的油鍋。
“東吳背信,其心當誅!然,國之大策,不可儘付於意氣。”
他走向那幅巨大的輿圖,羽扇精準地點在長江三峽一線。
“傾國東征,滅吳之戰,非一日之功。孫權據長江天險,水軍強盛,非北地曹魏可比。”
“我若舉國而去,漢中如何?曹丕新敗,然其主力未損,若趁我主力深陷江東泥潭之際,再度南下,漢中若失,蜀中門戶洞開,我軍將進退失據,首尾難顧!此乃覆國之危!”
他又將羽扇下移,點在建業方向:“即便曹丕按兵不動,我大軍順江東下,千裡饋糧,士有饑色。吳軍以逸待勞,憑江固守。”
“我軍善陸戰,而非水戰,欲克建業,難如登天!一旦戰事遷延,師老兵疲,後果不堪設想。陛下,三思!”
張飛急了:“軍師!你怎地儘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俺…”
“翼德!”劉備沉聲喝止,目光卻看向諸葛亮。
“孔明,依你之見,當如何?難道這奇恥大辱,就此作罷不成?”
“自然不是!”諸葛亮斬釘截鐵,羽扇重重敲在輿圖上的兩個點——夷陵、秭歸!
“陛下!諸君!請看!此二城,乃長江三峽之咽喉,入荊之門戶!”
“地勢險要,控遏江流!昔日東吳得此二地,則將我鎖死於蜀地,難以東出!”
“我軍此番戰略目標,不應是急於一舉滅吳,而應是——奪回夷陵、秭歸!”
“此乃‘有限懲戒,奪回要地’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