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米倉山道那邊,新接收的流民總數已過三千,其中青壯約莫一千二百人。”
勝文向張行彙報,展開的名冊上密密麻麻記錄著新丁的姓名和簡單技能,“按您的吩咐,老弱婦孺分入製硝、紡紗、編織;孩童集中在東廂識字,教規矩和算法。”
張行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份在亂世中掙紮求存的力量,如今正源源不斷地彙入他的掌控,充實著他的工坊和未來的武裝。
暮色漸濃,三騎快馬如離弦之箭,分馳東北府城方向)、西北陝甘方向)、正南工坊深處與米倉山道)。
張順勒馬於高崗,回望廣元城垛在夕陽下投下的長長陰影,他腰間皮囊裡,那份措辭冷酷的密令字字清晰:“陝亂已熾,周某若動,格殺勿論。”
幾乎在快馬出城的同時,縣衙後角門悄然溜出一個挑著空糞桶的老漢,他步履蹣跚,走向城外亂墳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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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沾著汙物的蠟丸被緊緊攥在手心——這是周文博在絕望中最後的掙紮。
他曾試圖重金收買縣衙外圍,一個負責倒夜香的夥夫趙二。但趙二膽小怕事,此前隻敢傳遞些模糊不清的消息。
這次,蠟丸裡是他用血寫下的求救密信和知府手諭的關鍵內容,賭的就是張行對這等卑微角色可能存在的疏忽。
然而,老漢剛走出不到一裡地,兩個看似在路邊歇腳的樵夫便無聲地跟了上去。
紫禁城的更漏滴答,聲聲敲在寂靜的深宮,子時已過,崇禎帝朱由檢仍在巨大的遼東輿圖前焦躁地踱步。
來自遼東的告急文書與陝西巡按泣血上陳的災情奏章,在禦案上堆積如山,如同帝國流膿的瘡口。
當袁崇煥誅殺毛文龍的八百裡加急軍報送達時,年輕皇帝的手指猛地攥緊,竟將手中溫熱的茶盞生生捏碎,瓷片刺入掌心,鮮血混著茶水滴落在明黃的龍袍上。
“好一個薊遼督師!”染血的指尖顫抖著撫過奏疏中引用的毛文龍那句狂悖之言——“牧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崇禎的聲音冰冷刺骨,壓抑著滔天的怒火,
“東江鎮乃牽製建州虜酋之要棋!縱有千般罪過...也當由朕聖裁!豈容他...豈容他先斬後奏!”
他想起袁崇煥手持的那柄尚方寶劍,那臨機專斷的特權,此刻顯得如此刺眼。
更讓他心驚的是,毛文龍這顆棋子一除,遼東牽製建州的力量頓時失衡,後顧之憂驟減的皇太極,其動向更顯叵測。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屏息凝神,悄然呈上一個密封的烏木小匣。
崇禎用染血的手指挑開火漆,展開裡麵東廠秘呈的偵緝文牘。
一行小字刺入眼簾,那是袁崇煥離京前與內閣大學士錢龍錫密談的記錄:“東江毛文龍者,可用則用之,不可用則除之。”
朱砂禦筆在除之二字上狠狠圈點,一股被臣下擅權欺瞞的屈辱和寒意,瞬間攫住了年輕皇帝的心臟。
他想起三個月前平台召對,袁崇煥慨然立下五年複遼的軍令狀時,自己是如何解下身上的貂裘,親手披在這位國之乾臣的肩上。
那份熾熱的信任,此刻被這冰冷的除之二字徹底凍結了。
當周文博在簽押房絕望地將那份無法送出的血書密信投入火盆,看著火舌將其吞噬殆儘時。
千裡之外的紫禁城,今冬的第一場細雪悄然飄落。
崇禎帝踏碎階前薄薄的冰淩,耳邊仿佛同時回響著陝西巡按馬懋才《備陳大饑疏》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字句——“炊人骨以為薪,
煮人肉以為食,死者臭氣熏天,活者麵目鬼形”,
以及袁崇煥祭奠毛文龍時那句僚友私情的辯白。
遠處宮牆之外,隱約傳來更夫悠長而淒涼的報時梆子聲,在這雪夜裡顯得格外孤寂。
冰冷的雪片撲打在皇帝慘白如紙的臉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巨大的、失控的崩塌,正從帝國的西北邊陲開始,不可逆轉地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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