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天剛蒙蒙亮,閬中府學大門外,已是人山人海。
來自四縣的考生,背著形形色色的行囊,臉上混雜著緊張、興奮與茫然。
人群裡有須發花白的老童生,有眼神精明的中年賬房,有穿著半舊儒衫的年輕學子,更有不少穿著公門青色短褂的衙門老吏。
府學大門兩側,肅立著兩排披甲執銳的張家軍士兵,眼神銳利地掃視著人群,維持著秩序。
“排隊!按報名號牌順序,五人一組,依次接受檢視入場!不得喧嘩!”幾個縣衙的書吏拿著名冊,站在臨時搭起的木台子上,扯著嗓子高喊。
第一個走到門口的考生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著洗得發白的布衫,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裡麵顯然是被褥衣物,他緊張地將號牌遞給門口負責安檢的軍官。
軍官核對名冊,點點頭,隨即示意旁邊的士兵搜檢。
士兵上前,動作利落卻不失分寸地檢查他的周身,不過並沒有檢查他的包裹。
“稟報,無違禁。”士兵檢查完畢。
年輕人疑問的看著士兵,隨後指向自己的包裹,此時軍官的話解答了他的疑問。
“包裹不用帶進去。”軍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後麵排隊的人耳中,“將軍有令,此次考試,分四門功課,每日考一門。
巳時初刻開考,申時正刻結束,午間,自有軍士將餐食送入號舍。
若家貧無力負擔晚食者,考畢後,可憑號牌至府學後堂食堂,免費領一份餐食。至於住宿,”軍官指了指府學大門外不遠處新搭起的一片整齊的帳篷營區,
“若有遠道而來、宿處困難者,考完出來,可去那邊找當值軍士,自會安排帳篷棲身,不收分文!”
這番話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在考生和外圍的士紳人群中激起陣陣漣漪。
“每日隻考一門?隻考五個時辰?”
“午食還管送進去?晚食困難的還給粥?”
“連住的地方都管了?”
“這和前明那連考九天,吃喝拉撒全在鴿子籠似的號舍裡,動輒累死人的考法,簡直是天壤之彆啊!”
驚訝、不解、慶幸的議論聲嗡嗡響起。那些經曆過或聽說過前明科場艱辛的老童生和士紳們,感觸尤深。
一位陪著族中子弟前來的廣元老士紳,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仗著年紀大些,對著正站在府學台階上巡視的李茂才遙遙拱手,
高聲問道:“李大人!敢問將軍……為何行此新法?這科考,自古便是連場鏖戰,磨礪心誌啊!如此安排,是否……過於寬縱了?”眾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李茂才身上。
李茂才今日未著官服,隻穿一身素淨的深藍道袍,顯得沉穩乾練。
他聞聲走下幾步台階,目光掃過那些麵露疑惑的士紳和更多眼含感激的寒門考生,朗聲回答,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老丈所問,正是將軍體恤民情之處!”他語氣誠懇而有力,“前明科考,一連數日,鎖於方寸號舍,晝夜煎熬,寒暑不顧!
多少飽學之士,非是才學不濟,而是體力不支,倒斃於考場之上!此非磨礪心誌,實乃戕害人命!將軍聞之,常歎選才何須以命相搏?”
他頓了頓,看著那老士紳,也看著所有考生:“再者,將軍此次所取,非是空談詩賦的翰林,乃是能辦實事的乾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