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流放、下獄，甚至暗中處決，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因此，唯有英勇戰死，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護那些無法隨軍轉移的親人故舊，讓他們在明廷治下得以保全。
這是一場無奈卻必要的表演，是用一個人的死亡換取眾多生者安寧的交易。
不過，此刻的武承哲和李澤良自然無法得知張行的這番考量，他們隻能基於對明廷和崇禎的了解進行推測。
李澤良沉吟道：“想必……鄧總兵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吧，又或者，是大夏方麵為了某種戰略考量，需要鄧總兵以新的身份暗中行事？”
武承哲點了點頭，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通，他現在也沒太多心思去深究鄧祖禹的具體緣由了，李澤良講述這件事的核心目的，他已經了然於胸。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澤良，直接點破了對方的意圖：“澤良兄，你特意將鄧總兵之事告知於我，莫非是想說……我也可以效仿此法？以假死脫身，然後投效大夏？”
李澤良見武承哲終於領會，連忙擺手道：“武兄，並非是完全效仿，假死一策，風險極高，且需要天時地利與大夏官方的全力配合方能成功。
鄧總兵那是特殊情況，有整個戰局作為掩護。
武兄聲名在外，若突然暴斃，難免引人懷疑，一旦有細心之人探查，極易露出馬腳，反而會弄巧成拙，害了兩位兄長。”
他頓了頓，提出了一個更為穩妥的方案：“我的想法是，並非假死，而是改名換姓！”
“改名換姓？”武承哲微微蹙眉，仔細思量著這個提議。
“不錯！”李澤良肯定道，“武兄之誌，在於醫道，而如今大夏醫道，正如武兄所言，正處於改天換地、飛速進步之時。
那些外科手術案例，那些醫學新章，無不令人心馳神往，此乃青史留名，開創醫道新紀元之千秋偉業，武兄身負家學，醫術精湛，若因家族牽絆而錯失此等良機，他日回想起來，豈非要抱憾終身？”
這番話深深說到了武承哲的心坎裡。他每日在府中研讀那些從大夏醫院流傳出的醫案和新知，內心早已如同貓抓一般，恨不得立刻投身其中，與那些同行切磋探討，親身參與那將無數不可能變為可能的醫學實踐。
那種參與曆史、推動進步的強烈誘惑，幾乎壓倒了對未知風險的恐懼。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澤良兄所言極是！此等機遇，千載難逢，我確實不願錯過。
這改名換姓之策，雖委屈了祖宗名號，但為了醫道，為了不牽連兄長，也顧不得許多了。我願依此計而行！”
見武承哲下定決心，李澤良也為他感到高興，隨即補充道：“武兄既已決定，還需考慮周全，為了保險起見，我建議，武兄在更名易姓、前往大夏任職之後，可設法尋一可靠途徑，暗中修書一封，告知兩位兄長實情。
信中需言明你乃為保全家族、追求醫道而不得已為之，並懇請他們為了武氏血脈與你的前程，務必保守秘密，隻當你真的遠遊失蹤或隱姓埋名了。
如此，既全了兄弟情義，也免了他們無謂的擔憂，更能最大程度降低風險。”
武承哲覺得此言有理，點頭記下。
李澤良接著又提出了一個關鍵建議：“另外，關於武兄投效大夏後，欲在何處任職，也需仔細斟酌。
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留在陝西，而是去往四川，或是大夏新設立的漠南行政區。”
武承哲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澤良兄是擔心，家父昔日在陝西為官，門生故舊眾多，我武家在此地名聲太大，即便我改名換姓，也難保不會被熟人認出，從而走漏風聲？”
“正是此理！”李澤良讚道，“武老大人官聲顯赫，武兄你在關中亦有名望，認識你的人太多。
陝西雖好，但風險太大，而四川則不同，那裡是大夏最早穩定下來的核心根據地，統治穩固，人員流動大，且距離陝西較遠，認識你的人寥寥無幾。
至於漠南，乃新辟之地，百業待興，急需各類人才，尤其是醫者，那裡幾乎無人識得武兄，更是安全。
況且，我聽聞陝西的衛生廳廳長一職，大夏早已有人擔任，武兄前去，反而不美。”
武承哲徹底信服，向李澤良鄭重拱手：“澤良兄思慮周詳，為我謀劃至此，承哲感激不儘！此事若成，皆仰賴兄台之智！”
心中最大的難題找到了可能的解決之道，武承哲頓時感覺輕鬆了不少，也有心情關心起其他事務。
他想起李澤良剛從四川回來，便順勢問道：“澤良兄此次四川之行，除了這驚天之秘，對於大夏治下的商貿民生，可有何感受？與明廷之時相比，有何不同？”
提到這個，李澤良頓時來了精神，臉上露出感慨萬千的神色：“武兄，不提此事便罷，一提起來，那真是……大不相同，恍如隔世啊！
此前明廷統治下的四川，雖說也是天府之國，物產豐饒，但朝廷對於商業之事，向來是看得極輕，甚至多有抑製。
士農工商，商居末位，絕非虛言，各地關卡林立，稅吏如狼，更彆提那惱人的路引製度，離鄉百裡便諸多限製，商貿流通，艱難無比。”
“可大夏治下，卻是恰恰相反！”李澤良語氣變得興奮起來，“他們非但不輕視商業，反而大力鼓勵、積極推廣商事發展。
首先便是廢除了那沿用數百年的路引！百姓商賈，隻要在境內，皆可自由往來，再無區域限製！僅此一項，便不知解放了多少活力！”
他描述著在四川的見聞：“我從漢中入川，一路行來，但見官道之上，大小商隊絡繹不絕，拉著蜀錦、井鹽、藥材、茶葉、鐵器等貨物的牛車、馬車數不勝數，往來穿梭，繁忙異常。
各個水陸碼頭，更是千帆雲集，停泊等待裝卸貨物的船隻首尾相連，裝卸貨物的號子聲晝夜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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