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節在欽安殿東側的道院住下不過月餘,便已將宮中的風向摸得透徹。他見朱厚熜雖禮遇甚厚,眉宇間卻總藏著一絲疑慮,知道若不拿出些真本事,這潑天的恩寵終究是鏡花水月。恰逢嘉靖四年入夏後,京城滴雨未下,護城河的水位退去三尺,城郊的稻田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順天府尹每日的奏報如雪片般飛入宮中,字裡行間都是百姓祈雨的哭求。
這日辰時,邵元節身著嶄新的天青色法衣,手持一柄刻著雷紋的桃木劍,緩步走入乾清宮。見朱厚熜正對著一幅《耕織圖》發愁,他稽首行禮道:“陛下,貧道夜觀天象,見畢月烏星犯紫微,此乃旱魃為禍之兆。貧道願設壇祈雨,為百姓解憂。”朱厚熜聞言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希冀,卻又帶著幾分懷疑:“仙長真有把握?欽天監已卜過數次,都說近月無雨。”邵元節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三枚龜甲:“陛下可親自占卜,若三龜皆吉,便是天意允準。”
朱厚熜接過龜甲,在香爐上繞了三圈,閉目默念片刻後擲於案上。三枚龜甲落地,竟齊齊背甲朝上,正是《周易》中“飛龍在天”的吉兆。少年天子不由得擊節讚歎,當即傳旨:以天壇為壇場,三日後舉行祈雨大典,文武百官皆需齋戒沐浴,陪同觀禮。
消息傳開,京城百姓奔走相告,卻也有不少人暗自嘀咕。翰林院編修徐階就曾在私下對同僚說:“邵元節不過是江湖術士,祈雨之說純屬無稽。”連一向支持朱厚熜的夏言,也在奏疏中隱晦提及“農桑之事,當以興修水利為本,不可寄望於鬼神”。但這些質疑,都被朱厚熜壓了下去——他太需要一場雨了,不僅是為了安撫百姓,更是為了證明自己對修仙之道的選擇沒有錯。
祈雨大典當日,天壇的圜丘壇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三層漢白玉台基上,按五行方位擺放著青、赤、黃、白、黑五色幡旗,中央的天心石旁,三足鼎爐裡焚著特製的“請雨香”,煙霧如絲如縷,纏繞著壇頂的藍天。卯時三刻,朱厚熜身著十二章紋的袞服,在百官的簇擁下登上祭壇。邵元節則早已換上繡著龍紋的法衣,頭戴紫金冠,手持桃木劍,靜立於天心石旁。
隨著一聲“吉時到”的唱喏,邵元節開始踏罡步鬥。他的步伐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合九宮八卦之數,每一步落下,都有道士在旁敲響玉磬,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天壇上空回蕩。行至離位時,他忽然舉起桃木劍指向蒼穹,口中吟唱道:“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敕!”歌聲剛落,便有四名小道士抬著一個巨大的青銅蟾蜍上前,蟾蜍口中銜著一枚玉牌,上麵刻著“雨師”二字。
邵元節接過玉牌,在香爐上炙烤片刻,隨即用桃木劍挑起一張黃符,在蟾蜍口中點燃。黃符燃燒的青煙剛一散去,他忽然劍指東方,大喝一聲:“風來!”話音未落,壇下的幡旗竟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吹得百官的朝服都向後飄起。朱厚熜站在壇邊,感受著拂麵而來的清風,心中的疑慮已消去大半。
接下來的儀式愈發玄妙。邵元節取出一個陶罐,裡麵裝著從玉泉山取來的“無根水”,他用桃木劍沾了些水,向四方灑去,口中念念有詞。隨著他的咒語,原本晴朗的天空漸漸聚攏起幾縷雲彩,陽光透過雲層,在壇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辰時過半,邵元節將最後一道黃符投入鼎爐,跪地叩首道:“弟子邵元節,恭請上天降甘霖,救萬民於水火!”
就在他額頭觸地的瞬間,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驚雷。眾人抬頭望去,隻見原本稀疏的雲彩迅速彙聚,轉眼間便遮天蔽日。豆大的雨點先是稀疏地落下,打在漢白玉台基上濺起細小的水花,片刻後便連成雨線,如瓢潑般傾瀉而下。壇下的百姓先是愣住,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仙長顯靈了!”“陛下聖明!”百官們也紛紛跪倒在地,對著天空叩首,連最開始質疑的徐階,臉上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朱厚熜站在雨中,任憑雨水打濕他的袞服,眼中卻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他快步走到邵元節身邊,親自將他扶起,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仙長真乃神人也!朕今日才知,修仙之道果然玄妙無窮。”邵元節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笑道:“此乃陛下仁德感動上天,貧道不過是代天傳言罷了。”
這場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護城河的水位迅速回升,乾裂的稻田也重新變得濕潤。百姓們自發地在天壇外搭建牌坊,上書“邵真人降雨”五個大字。朱厚熜更是龍顏大悅,下旨晉封邵元節為禮部尚書,賜金印、玉劍,允許他在宮中開設道館,傳授修仙之術。
自此,朱厚熜對邵元節的信任達到了頂峰。他不僅每日都要與邵元節探討丹道,甚至將朝政也交托給了張璁、夏言等人,自己則專心研究修仙。宮中的道館越建越大,煉丹的鼎爐從最初的一個增加到十幾個,每日都有從各地搜羅來的奇珍異寶送入宮中,供邵元節煉製丹藥。朱厚熜望著那些在丹爐中翻滾的藥材,仿佛看到了自己長生不老的希望,對修仙之事的癡迷,也愈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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