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元年公元76年丙子年)
春天正月,皇帝下令,讓兗州、豫州、徐州調撥糧食,救濟當地的饑民。皇帝問司徒鮑昱:“怎麼做才能消除旱災,讓天氣恢複正常呢?”鮑昱回答說:“陛下剛剛登基,就算施政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也不至於引發災異。我之前擔任汝南太守,負責審理楚王劉英謀反的案子,當時被關押的有一千多人,恐怕其中有不少人是被冤枉的。隻要一有大案發生,受冤屈的人往往超過半數。而且,那些被流放的人,和家人骨肉分離,死後魂魄都沒人祭祀。陛下應該讓所有流放的人都回家,解除對他們的禁錮,讓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都能各得其所,這樣才能讓天地間的陰陽之氣和諧,消除旱災。”皇帝覺得有道理,就采納了他的建議。
校書郎楊終也上書說:“近年來,朝廷向北征伐匈奴,向西開拓三十六國,百姓連年服兵役,物資運輸耗費巨大。生活困苦的百姓心中的哀怨,足以感動天地。陛下應該好好反思一下。”皇帝把他的奏章下發給大臣們討論,第五倫也讚同楊終的意見。但牟融和鮑昱卻認為:“孝子不改變父親定下的規矩。征伐匈奴、在西域屯兵,這都是先帝製定的策略,不應該改變。”楊終又上書反駁說:“秦朝修築長城,大興徭役;秦二世沒有改變這種做法,最終失去了天下。所以漢元帝放棄了珠厓郡,光武帝不再和西域各國來往,因為他們不想為了偏遠的地方,讓百姓陷入困苦。魯文公拆毀泉台,《春秋》批評他說:‘先祖建造的東西,自己卻拆掉,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居住’,因為這對百姓沒有實際好處;魯襄公增設三軍,魯昭公又廢除,君子讚揚他恢複古製,因為不廢除就會損害百姓利益。現在朝廷在伊吾作戰、在樓蘭屯兵,軍隊長期不能回家,這不符合天意啊。”皇帝最終聽從了楊終的建議。
丙寅日,皇帝下詔:“各地的高級官員要鼓勵百姓發展農業和桑蠶業。不是犯了死罪的人,等到秋天再審理。有關部門選拔官員時要謹慎,推薦溫和善良的人,罷免貪婪狡猾的人,順應時令,公正處理冤案。”當時延續漢明帝時期的做法,官吏治政崇尚嚴厲。尚書處理政務,也往往偏重嚴苛。沛國的尚書陳寵覺得皇帝剛剛即位,應該改變以前嚴苛的風氣,於是上書說:“我聽說古代聖王施政,獎賞不過分,刑罰不濫用。如果實在不得已,寧可獎賞過度,也不能濫用刑罰。過去斷案嚴格,是為了威懾懲治壞人;現在壞人已經被製服,就應該用寬厚的政策。陛下即位後,多次下詔讓大臣們推行寬厚的政策,但有些官員沒有認真執行,仍然用嚴苛的手段處理政務。審案的人急於用嚴酷的刑罰讓人痛苦,執法的人糾纏於詆毀欺詐、放縱散漫的條文,還有人借公家的事謀私利,作威作福。治理國家就像調琴弦,大弦拉得太緊,小弦就會繃斷。陛下應該弘揚古代聖王的治國之道,廢除繁瑣苛刻的法令,減輕刑罰,讓百姓休養生息,用寬廣的德行順應天意。”皇帝覺得陳寵說得很對,之後處理政務都儘量寬厚。
酒泉太守段彭等人的軍隊在柳中會師,一起攻打車師國,攻打交河城時,斬殺敵軍三千八百人,俘虜三千多人。北匈奴嚇得倉皇逃走,車師國再次投降漢朝。這時關寵已經去世,謁者王蒙等人想帶兵返回。耿恭的軍吏範羌當時也在軍隊裡,他堅決請求去營救耿恭。其他將領不敢前往,就分給他兩千士兵。範羌從山北出發去迎接耿恭,路上遇到一丈多深的大雪,好不容易才到達。耿恭他們在城中夜裡聽到兵馬聲,以為匈奴又來進攻,十分驚恐。範羌在城外遠遠大喊:“我是範羌!朝廷派軍隊來接耿校尉了!”城中的人聽了,都歡呼萬歲。打開城門後,大家互相擁抱,激動得流下眼淚。
第二天,耿恭他們就跟著援軍一起往回走。匈奴派兵追擊,他們邊戰邊走。這些將士早就又餓又累,從疏勒出發時還有二十六人,一路上不斷有人死去。到三月時,他們終於抵達玉門關,隻剩下十三個人。這十三人衣服鞋子破破爛爛,一個個麵黃肌瘦,模樣憔悴。中郎將鄭眾讓人給耿恭等人洗澡,換上新衣服,然後上書說:“耿恭率領少量兵力堅守孤城,對抗匈奴幾萬大軍,一年多來,用儘了心血和力氣。他們挖山取水,煮弓弩充饑,前後殺傷了成百上千的敵人,最終保全了忠勇氣節,沒有給大漢丟臉。應該給他們封官賜爵,用來激勵其他將領。”耿恭回到洛陽後,被任命為騎都尉。皇帝下令,撤銷戊校尉、己校尉和都護等官職,並召回班超。
班超準備啟程回國時,疏勒全國上下都陷入擔憂和恐慌。疏勒都尉黎弇說:“漢朝使者拋棄我們,我們肯定會再次被龜茲滅掉,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漢朝使者離開。”說完就拔刀自殺了。班超走到於闐時,於闐的王侯和百姓們都痛哭流涕,說:“我們把漢使當作父母一樣依靠,您千萬不能走啊!”他們抱著班超的馬腿,不讓他離開。班超本來就想繼續完成自己在西域的使命,於是又回到疏勒。此時疏勒已經有兩座城投降了龜茲,還和尉頭聯合起來對抗漢朝。班超逮捕斬殺了反叛的人,打敗尉頭,殺死六百多人,疏勒再次恢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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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日,山陽、山平發生地震。
東平王劉蒼向皇帝上書,提出三條對國家有利的建議。皇帝回信說:“最近有些官吏和百姓也提過類似的建議,但我見識淺薄,有時覺得好像有道理,又擔心不對,一直拿不定主意。看了您深思熟慮的計策,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我會認真考慮這些好建議,依次推行。特意賜給您五百萬錢。”後來皇帝想在光武帝的原陵和漢明帝的顯節陵旁邊修建縣邑,劉蒼又上書勸諫說:“我發現光武帝一生節儉,深知生死的道理,曾懇切地留下關於喪葬製度的遺言;漢明帝非常孝順,完全遵照執行。這種謙遜的美德,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最為崇高。我認為,在陵墓旁修建城邑,是從殘暴的秦朝開始的。古代的人連墳墓都不想修得太顯眼,更何況是修建城郭呢!陛下這樣做,對上違背先帝的心意,對下做一些沒有實際用處的工程,白白浪費國家錢財,還會驚擾百姓,這可不是能讓天地和諧、祈求豐收的做法。陛下有著虞舜一樣的至純孝心,追思祖先的深意,但我實在擔心兩位先帝如此美好的品德,不能永遠傳揚下去啊。”皇帝聽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從這以後,朝廷隻要遇到難以決斷的政事,就派使者騎馬去詢問劉蒼的意見。劉蒼也儘心儘力地回答,他的建議大多都被皇帝采納。
秋天八月庚寅日,有異星出現在天市星區。
當初,益州西部都尉、廣漢人鄭純為官清廉,他的教化讓當地的少數民族都深受影響,部落首領們被他的品德感動,紛紛獻上珍寶,歸附漢朝。漢明帝為此專門設立了永昌郡,任命鄭純為太守。鄭純在任十年後去世,他的繼任者沒能好好安撫少數民族。九月,哀牢王類牢殺死當地的太守和縣令,發動叛亂,還攻打博南。
阜陵王劉延多次心懷不滿,有人告發他和兒子劉魴圖謀造反。皇帝不忍心殺他,冬天十一月,把劉延貶為阜陵侯,隻給他一個縣作為食邑,還不許他和當地的官吏、百姓來往。
北匈奴的皋林溫禺犢王率領部眾,回到涿邪山居住。南單於聯合邊境郡縣的軍隊以及烏桓的軍隊,一起打敗了他們。這一年,南匈奴發生嚴重饑荒,皇帝下令調撥糧食救濟他們。
建初二年公元77年丁醜年)
春天三月甲辰日,朝廷撤銷了在伊吾盧的屯兵,匈奴又派兵占領了那裡。
永昌郡、越巂郡、益州郡的軍隊,和昆明夷的鹵承等人,在博南攻打發動叛亂的哀牢王類牢,大獲全勝,斬殺了類牢。
夏天四月戊子日,皇帝下詔,讓因楚王劉英、淮陽王劉延謀反案被流放的四百多家都回到家鄉。
皇帝想給幾位舅舅封爵,太後不同意。正好趕上大旱,有人上書說,這是因為沒有給外戚封爵,有關部門也請求按照舊例給馬氏外戚封爵。太後下詔說:“那些上書的人,都是想討好我,給自己謀福利。以前王氏五兄弟同一天被封爵,結果黃霧彌漫,卻沒聽說有及時雨降臨。外戚一旦過於顯貴,很少有不失敗的。所以先帝謹慎防範舅舅們,不讓他們擔任重要官職,還說‘我的兒子不能和先帝的兒子一樣對待’。現在有關部門怎麼能把馬氏和陰氏相提並論呢?陰識陰衛尉),被天下人稱讚,宮中的使者到他家門口,他連鞋都來不及穿好就出門迎接,這是像蘧伯玉一樣的恭敬;陰興新陽侯)雖然性格剛強,有時做事不太合理,但很有謀略,論起治國方略,在當時無人能比;陰識原鹿貞侯),勇猛又誠信。這三個人,是天下少有的賢能大臣,馬氏遠遠比不上陰氏。我沒什麼才能,日夜憂心,總擔心違背了先帝和先後定下的規矩,就算是一點小過錯我也不會放過,整天不停地強調這些道理。可我的親屬們還是不斷犯錯,辦喪事、修墳墓違反規定,我還不能及時發現,這說明我定的規矩沒有落實,我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
我身為太後,自己穿著粗糙的絲綢衣服,吃飯不求美味,身邊伺候的人也隻穿粗布衣裳,不用香料飾品,就是想以身作則,給天下人做個節儉的榜樣。我本以為外戚們看到後,會有所觸動,自我約束,可他們卻隻是笑著說‘太後向來喜歡節儉’。之前我路過濯龍門,看到外戚家前來請安問候的人,車馬川流不息。那些仆役穿著綠色短衣,衣領和袖口雪白鮮亮,再看看為我駕車的人,比他們差遠了。我當時沒有斥責發怒,隻是削減了他們每年的用度,希望能讓他們自覺羞愧反省,可他們還是懈怠,沒有一點為國為家的責任感。要說了解臣子,沒人比得上君主,更何況是自己的親屬呢!我怎麼能上對不起先帝的旨意,下損害先人的德行,重蹈西漢時期外戚專權導致敗亡的覆轍呢!”太後堅決不同意給外戚封爵。
皇帝看了太後的詔書,悲傷歎息,又再次請求說:“漢朝建立以來,給舅舅們封侯,就像封皇子為王一樣平常。太後一心保持謙虛,可為什麼唯獨不肯給我的三位舅舅施加恩典呢?況且衛尉馬廖)年事已高,兩位校尉馬防、馬光)又身患重病,如果他們不幸離世,會讓我抱憾終生。應該趁著現在吉利的時候封爵,不能再拖延了。”太後回複說:“我反複考慮,是想讓國家和皇室都能得到好處,難道隻是為了獲得謙讓的虛名,讓皇帝背上不施恩外戚的嫌疑嗎?以前竇太後想封王皇後的哥哥為侯,丞相條侯說‘高祖規定,沒有軍功不能封侯’。如今馬氏對國家沒有功勞,怎麼能和陰氏、郭氏這些輔佐光武帝中興漢朝的外戚相提並論呢?我常常看到富貴人家,官爵和財富層層疊加,就像結兩次果實的樹木,它的根一定會受到損傷。而且人們想要封侯,不過是為了能更好地供奉祖先,保證生活溫飽罷了。現在我們祭祀有太官賞賜祭品,衣食有禦府供給錢財,這難道還不夠,非得要一個縣的封地嗎?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不要再有疑慮。最孝順的行為,就是讓父母安心。如今災害頻發,糧價飛漲,我日夜憂慮,坐立不安,在這種情況下,你卻想先給外戚封侯,這不是違背了我這個做母親的一片苦心嗎?我向來性格剛烈急躁,心裡有想法,就一定要說出來。孩子在成年之前,聽父母的;成年之後,就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但你要記住,你是一國之君!隻是因為先帝去世還不到三年,我作為太後,才能暫時決定家族的事情。如果以後風調雨順,邊境安寧,那時你再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到那時候,我就隻管含飴弄孫,不再過問朝政了。”皇帝這才放棄了給舅舅們封爵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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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曾下詔給三輔地區:如果馬氏外戚的親屬有請托郡縣辦事、乾擾官員正常理政的,要依法上報。太後母親的墳墓修建得稍微高了些,太後提出意見後,哥哥衛尉馬廖等人立刻將其削減。對於外戚中謙遜樸素、有仁義品行的人,太後總是好言相待,賞賜他們財物和官職;一旦有人犯了小錯,太後會先露出嚴厲的神色,然後再進行斥責。對於那些追求華麗車馬服飾、不遵守法度的外戚,太後就會將他們從家族名冊中除名,遣送回鄉下。廣平王、巨鹿王、樂成王,車馬服飾樸素,沒有金銀裝飾,皇帝把這事告訴太後,太後馬上賞賜他們每人五百萬錢。在太後的影響下,宮廷內外都紛紛效仿,穿著打扮都變得簡樸。外戚家族也都十分惶恐,比漢明帝時期還要謹慎。太後在濯龍園中設置織室,養蠶取絲,還經常去那裡觀看,當作消遣。她常常和皇帝從早到晚談論朝政大事,教導年幼的皇子學習《論語》等儒家經典,講述過往的事情,一整天都和睦融洽。
馬廖擔心太後倡導的美好事業難以長久維持,就上書勸皇帝繼續推行德政:“從前漢元帝裁撤負責製作皇帝服飾的官員,漢成帝穿洗過的舊衣服,漢哀帝廢除樂府,但國家的奢侈之風仍然沒有得到遏製,最終走向衰敗混亂,這是因為百姓更注重實際行動,而不是聽君主說了什麼。要想改變政治風氣,一定要抓住根本。《左傳》說‘吳王喜歡劍術,百姓身上多有傷疤;楚王喜歡細腰,宮中很多人餓死’。長安有俗語說‘城裡流行高發髻,四方的發髻高一尺;城裡流行寬眉毛,四方的眉毛將近半個額頭;城裡流行大袖子,四方就用整匹布做衣袖’。這些話看似玩笑,卻很能說明問題。之前朝廷頒布了製度,可沒過多久就難以施行,雖然有些官吏不依法執行,但根源還是在京城的風氣開始變得散漫。如今陛下崇尚簡約,這是出自天性,如果能將這種作風一直保持下去,那麼天下百姓都會歌頌陛下的德行,陛下的美名會傳遍天地,連神明都會被感動,更何況是推行政令呢!”太後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就采納了他的建議。
當初,安夷縣的一名官吏強搶卑湳種羌人的妻子,這名官吏被婦人的丈夫殺死。安夷縣長宗延帶兵追擊,一直追到塞外。羌人害怕被誅殺,就一起殺死了宗延,還聯合勒姐、吾良兩個部落,起兵作亂。燒當羌的首領滇吾的兒子迷吾,率領各個部落一同反叛,打敗了金城太守郝崇。皇帝下詔,任命武威太守、北地人傅育為護羌校尉,將治所從安夷遷到臨羌。迷吾又和封養部落的首領布橋等五萬人,一同侵犯隴西、漢陽。秋天八月,朝廷派代理車騎將軍馬防、長水校尉耿恭,率領北軍五校的士兵以及各郡擅長射箭的士卒,共計三萬人前去平叛。第五倫上書說:“我認為可以給貴戚封侯,讓他們生活富足,但不應該讓他們擔任重要官職。為什麼呢?用法律約束他們會傷了親情,偏袒他們又會違反法令。聽說馬防即將西征,我擔心太後仁慈,陛下孝順,萬一出現一點差錯,處理起來會很棘手。”皇帝沒有聽從他的建議。馬防等人的軍隊到達冀地時,布橋等人正在臨洮包圍南部都尉。馬防發動進攻,打敗了叛軍,斬殺四千多人,解除了臨洮之圍。叛軍大多投降,隻有布橋等兩萬多人駐守在望曲穀,負隅頑抗。
十二月戊寅日,有異星出現在紫微星區。
皇帝將竇勳的女兒納入宮中,封為貴人,十分寵愛她。竇貴人的母親,就是東海恭王的女兒沘公主。
第五倫又上書說:“光武帝在王莽之亂後即位,執政風格比較嚴厲。後來的皇帝延續了這種風格,逐漸形成風氣。各郡國舉薦的人才,大多是能處理具體事務的普通官吏,很少有寬宏博學的人能滿足朝廷的需求。陳留縣令劉豫、冠軍縣令駟協,為人刻薄,為政嚴酷,官吏和百姓都憂愁怨恨,對他們十分不滿。可現在有人反而認為他們有能力,這違背天理,不符合道義。不僅劉豫、駟協應該受到懲處,舉薦他們的人也應該被問責。朝廷應該選拔任用仁愛賢能的人處理政務,隻要有幾個人起到表率作用,社會風氣自然就會改變。我讀書時知道秦朝因為嚴酷暴虐而亡國,又親眼看到王莽因推行苛政而覆滅,所以才會懇切地向陛下進言。我還聽說諸王、公主和貴戚們驕奢淫逸,超越禮製,京城尚且如此,又怎麼能給遠方的人樹立榜樣呢?所以說‘自身行為不端正,即使發布命令,百姓也不會聽從’。用實際行動教導彆人,彆人會聽從;隻用言語教導彆人,就會引發爭議。”皇帝覺得他說得很對。第五倫雖然天性剛直嚴厲,但他常常厭惡官吏過於苛刻,發表議論時總是主張寬厚施政。
建初三年公元78年戊寅年)
春天正月己酉日,皇帝在明堂祭祀祖宗,登上靈台觀察天象,之後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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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防進攻布橋,大獲全勝,布橋率領一萬多羌人投降。皇帝下詔,命馬防班師回朝。耿恭留下來繼續攻打尚未歸降的部落,斬殺一千多人,勒姐、燒何等十三個部落,共計數萬人,都向耿恭投降。耿恭曾經因為進言得罪過馬防,監營謁者迎合馬防的意思,上奏說耿恭不關心軍事,耿恭因此被召回京城,關進監獄,最後被免官。
三月癸巳日,皇帝立貴人竇氏為皇後。
當初,漢明帝在位時,下令治理虖沱河、石臼河,想從都慮到羊腸倉開通漕運。太原的官吏和百姓深受勞役之苦,工程連年都沒有完工,累死的人不計其數。皇帝任命郎中鄧訓為謁者,負責監督這項工程。鄧訓經過考察分析,認為工程難以完成,就將實際情況詳細上奏。夏天四月己巳日,皇帝下詔停止這項工程,改用驢車運輸,每年節省費用上億,還讓幾千服役的人得以保全性命。鄧訓,是鄧禹的兒子。
閏月,西域代理司馬班超,率領疏勒、康居、於闐、拘彌的軍隊,共計一萬人,進攻姑墨的石城,攻破城池,斬殺七百人。
冬天十二月丁酉日,朝廷任命馬防為車騎將軍。
武陵漊中地區的蠻人發動叛亂。
這一年,有關部門上奏,建議讓廣平王劉羨、巨鹿王劉恭、樂成王劉黨前往封國就藩。皇帝生性重情,不忍心和諸王分離,就把他們都留在了京城。
建初四年公元79年己卯年)
春天二月庚寅日,太尉牟融去世。
夏天四月戊子日,皇帝立皇子劉慶為太子。
己醜日,皇帝將巨鹿王劉恭改封為江陵王,汝南王劉暢改封為梁王,常山王劉昞改封為淮陽王。
四月辛卯日,皇帝封皇子劉伉為千乘王,劉全為平春王。
官員們接連依據舊例,請求給皇帝的幾位舅舅封爵。當時天下糧食豐收,邊境太平,沒什麼大事。癸卯日,皇帝就封衛尉馬廖為順陽侯,車騎將軍馬防為潁陽侯,執金吾馬光為許侯。太後聽說後,感慨道:“我年輕的時候,一心隻想讀書學習,連性命都不顧。如今雖然老了,仍然告誡自己不要貪得無厭,所以日夜警惕,想著要自我約束、減少欲望,希望能一直堅守這種態度,不辜負先帝的期望。我勸導兄弟們,也是希望大家能有同樣的誌向,這樣等我去世的時候,就沒什麼遺憾了。可沒想到,到老了我的想法還是不被聽從,真是死不瞑目啊!”馬廖等人連忙推辭,希望隻當關內侯,皇帝沒有答應。馬廖等人沒辦法,隻好接受封爵,但同時上書請求辭去官職,皇帝同意了。五月丙辰日,馬防、馬廖、馬光都以特進的身份回家閒居。
甲戌日,朝廷任命司徒鮑昱為太尉,南陽太守桓虞為司徒。六月癸醜日,皇太後馬氏去世。皇帝從小被馬太後撫養長大,一直把馬氏當作自己的外家,所以賈貴人雖然是皇帝的生母,卻沒有被尊為太後,賈氏家族的人也沒有因此得到恩寵和榮耀。馬太後去世後,皇帝隻給賈貴人加賜了王赤綬,賞了一輛安車、二百名永巷宮人、兩萬匹雜帛、一千斤黃金和兩千萬錢。
秋天七月壬戌日,朝廷安葬明德皇後馬太後)。
校書郎楊終建議:“漢宣帝曾廣泛召集眾多儒者,在石渠閣討論並確定《五經》的內容和解釋。現在天下太平,學者們有條件專心研究學問,但有些隻注重章句訓詁的人,反而破壞了經典的整體思想。應該像石渠閣會議那樣,重新統一對《五經》的解釋,為後世樹立標準。”皇帝采納了他的建議。冬天十一月壬戌日,皇帝下詔給太常:“讓將軍、大夫、博士、郎官以及各位儒者,到白虎觀集合,討論《五經》內容和解釋的異同。”皇帝讓五官中郎將魏應代表自己提出問題,侍中淳於恭負責將大家的討論結果上奏,最後由皇帝親自作出決定,並整理成《白虎議奏》。當時的名儒丁鴻、樓望、成封、桓鬱、班固、賈逵,還有廣平王劉羨都參與了這次討論。班固,是班超的哥哥。
建初五年公元80年)
春天二月庚辰初一,發生了日食。皇帝下詔,要求舉薦敢於直言進諫的人。
荊州、豫州等地的軍隊討伐漊中蠻人,打敗了他們。
夏天五月辛亥日,皇帝下詔說:“我一直盼望著能得到正直的人才,渴望聽到新奇獨到的見解。那些最先來上書進言的人,已經抒發了心中的想法,我也大致了解了你們的誌向。我想把你們留在身邊,隨時詢問意見、采納建議。光武帝的詔書中說過:‘考察臣子要通過實際工作,不能隻看言辭和文章。’現在很多地方官職空缺,你們都可以去補任。”
戊辰日,太傅趙熹去世。
班超想要徹底平定西域,就上書請求朝廷增派兵力:“我看到先帝一心想打通西域,所以向北攻打匈奴,向西派遣使者,鄯善、於闐很快就歸服了漢朝。如今拘彌、莎車、疏勒、月氏、烏孫、康居又願意歸附,他們想和我們一起合力消滅龜茲,打通通往漢朝的道路。要是能拿下龜茲,那麼西域還沒歸服的地方就隻剩百分之一了。以前大家都說:‘收服西域三十六國,就好比斬斷匈奴的右臂。’現在西域各國,從太陽落山的西邊開始,沒有不向往漢朝教化的,無論大國小國都滿心歡喜,不斷向朝廷進貢,隻有焉耆和龜茲還沒有歸降。我之前帶著三十六名下屬出使這極其偏遠的地方,曆經艱難險阻,獨自堅守疏勒,到現在已經五年了。我對西域各國的情況比較了解,問他們對漢朝的看法,他們都說依靠漢朝就像依靠上天一樣。由此可見,隻要我們行動起來,就能打通蔥嶺,討伐龜茲。現在應該封龜茲在漢朝做人質的王子白霸為龜茲王,派幾百名步兵和騎兵護送他回去,再聯合其他西域各國的軍隊,用不了多久就能擒獲龜茲王。用夷狄的力量去攻打夷狄,這是非常好的計策。我發現莎車、疏勒土地肥沃廣闊,水草豐美,和敦煌、鄯善一帶完全不同,我們在這裡用兵,不需要從國內耗費大量物資,糧食就能自給自足。而且姑墨、溫宿兩國的國王,都是龜茲扶持上去的,他們不是當地人,相互之間矛盾重重,早晚會有人投降。要是這兩個國家投降了,龜茲自然就不攻自破。希望陛下能考慮我的建議,如果真能成功,我就算死也沒有遺憾!我深受皇恩,隻希望自己還能多活些時日,親眼看到西域平定,到時候陛下就可以舉杯慶祝,到祖廟告慰先帝,再把這個好消息傳遍天下。”奏章呈上後,皇帝覺得這件事能成功,就打算給班超派兵。平陵人徐乾也上書,說自己願意去幫助班超,皇帝任命徐乾為代理司馬,讓他帶領一千名緩刑犯和誌願從軍的人去支援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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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莎車以為漢朝不會出兵,就投降了龜茲,疏勒都尉番辰也發動叛亂。恰好徐乾趕到,班超就和他一起攻打番辰,大獲全勝,斬殺一千多人。班超打算進攻龜茲,考慮到烏孫兵力強大,想借助他們的力量,就上書說:“烏孫是西域大國,能拉弓作戰的士兵有十萬。所以漢武帝把公主嫁給烏孫王,到漢宣帝時終於借助烏孫的力量打敗了匈奴。現在我們可以派使者去招撫烏孫,和他們聯合起來。”皇帝同意了他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