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井台上的騷氣味_愛情六十四封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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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井台上的騷氣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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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福貴在祠堂裡頂撞了錢滿囤,逼得支書當眾“服軟”的消息,像一股帶著腥臊味兒的風,一夜之間就刮遍了上官村的角角落落。接下來的幾天,他走在村裡那條土路上,能明顯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變了。以前是漠然,或者帶著點對“強驢”的戲謔,現在,那目光裡摻雜了敬畏,甚至還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幾個平日裡跟他一樣,對攤派敢怒不敢言的漢子,碰見他時,會偷偷遞過來一根劣質煙卷,壓低聲音說:“福貴,好樣的!”“也就你敢說句真話!”

這種被簇擁、被仰視的感覺,像剛出鍋的肥肉片子,燙嘴,卻香得讓人暈眩。上官福貴那本就壯碩的胸膛,挺得更高了。他覺得自個兒不再是那頭隻知道低頭刨地的牲口,而是能替大夥出頭、頂破天的好漢。就連夜裡躺在炕上,摸著王秀娟那依舊平坦的小腹,那股焦躁似乎都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膨脹的、粗糙的雄心。他甚至開始盤算,等這攤派的事兒徹底黃了,他就能省下錢,明年開春就動工,先把那三間大瓦房的地基給夯起來!

王秀娟卻愈發地不安了。她那屬於女人的、近乎本能的直覺,讓她在那些敬畏的目光背後,嗅到了更危險的東西。她夜裡開始做噩夢,夢見男人被無數雙看不見的手拖進黑暗裡。她又一次偷偷去了鄰村“老仙姑”那裡,這次求回來的不是香灰,而是一道疊成三角、用紅繩係著的黃符。“老仙姑”眯著渾濁的眼睛,神神叨叨地說:“給你家男人貼身戴著,能擋小人,避血光。”王秀娟把那道符小心翼翼地塞進了上官福貴那件唯一沒有補丁的舊褂子口袋裡,沒敢告訴他。

日子,就在這表麵平靜、底下暗流湧動的詭異氣氛中,滑過了七八天。錢滿囤那邊沒有任何動靜,沒有新的攤派通知,也沒有報複的跡象,仿佛祠堂裡那場衝突從未發生過。這異樣的平靜,反而讓一些明白人心裡更加發毛。

這天,是個悶熱的下午,天陰沉沉的,像一口倒扣著的黑鍋,壓得人喘不過氣。上官福貴在“鬼見愁”地裡鋤完了最後一遍草,看著那些雖然瘦弱卻頑強挺立著的玉米苗,心裡盤算著秋天的收成。他扛著鋤頭往回走,渾身汗津津的,喉嚨裡乾得冒煙。路過村中央那口老井時,他看見井台邊圍了幾個剛洗完衣服的婆娘,正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見他過來,聲音立刻低了下去,眼神躲閃。

上官福貴沒在意,他把鋤頭往井台邊的老槐樹上一靠,走到井口,拿起那個公用的、係著長繩的木桶,熟練地扔了下去。咕咚一聲,木桶沉入幽深的井底,他晃動著井繩,感受著水桶吃滿水後的沉重,然後一下一下,用力地把水桶提了上來。冰涼清澈的井水在桶裡晃蕩,散發出誘人的涼氣。他迫不及待地俯下身,雙手捧起一掬,剛要往臉上撩,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井台旁邊,靠近婦女們常用來捶打衣服的那塊青石板上,似乎放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件月白色的、布料細軟的女人小衣。揉成一團,隨意地扔在那裡,像是主人匆忙間遺忘的。在那片灰撲撲的石頭和泥土背景裡,那點月白色,顯得格外刺眼。

上官福貴的心,沒來由地跳了一下。他認得那種小衣,王秀娟箱子裡也有一件類似的,是嫁過來時她娘給的,她隻在夏天最熱的時候,才舍得貼身穿一下。他的目光像被燙了一下,趕緊移開,繼續低頭喝水。冰涼的井水滑過喉嚨,卻沒能澆滅心頭那點突然升起的、莫名其妙的燥熱。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吵嚷聲由遠及近。隻見趙老蔫帶著村裡的民兵連長,還有幾個平時跟著錢滿囤屁股後麵轉的閒漢,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趙老蔫臉上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如同發現了老鼠洞的興奮,一隻手指著上官福貴,尖聲叫道:

“就是他!上官福貴!光天化日,耍流氓!”

上官福貴一愣,捧著水的手僵在半空,水從指縫裡滴滴答答落回井裡。“趙老蔫,你他娘放什麼屁?”

“我放屁?”趙老蔫幾步竄到井台邊,一把抓起那塊月白色的小衣,像舉著一麵勝利的旗幟,在眾人麵前晃蕩,“大家都看看!這是誰的東西?這是錢支書本家侄女,剛在井台洗完衣服落下的!上官福貴!你剛才在這兒乾啥了?你是不是偷看人家姑娘洗衣裳了?是不是拿了人家的貼身衣物在這……在這聞味兒呢?!”

這一連串的指控,如同毒蛇吐信,又狠又毒。跟著來的那幾個閒漢立刻跟著起哄:

“怪不得剛才看他鬼鬼祟祟的!”

“是啊,蹲在這兒半天了!”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看著人模狗樣,原來是個下流胚子!”

那幾個原本在井台邊的婆娘,也立刻變了臉色,紛紛指著上官福貴,七嘴八舌地作證:

“對對對,我剛才就看他眼神不對,老往我們這邊瞟!”

“可不是嘛,磨磨蹭蹭不去地裡,就在這兒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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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羞死先人了!咋有這種人!”

汙水,如同這井台邊潑出去的臟水,劈頭蓋臉地朝上官福貴潑來。他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張著嘴,想辯解,想說自己是剛來,隻是想喝口水,想說那衣服根本不是他拿的,他甚至連碰都沒碰一下!可是,看著那一張張突然變得義憤填膺、卻又難掩興奮和惡意的臉,看著趙老蔫手裡那件如同罪證般的小衣,他發現自己那些辯解的話,是如此的蒼白無力。他的力氣,他的拳頭,在這突如其來的、陰損的構陷麵前,變得毫無用處。

“你……你們血口噴人!”他隻能發出這樣無力的、野獸般的低吼,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睛瞬間充滿了血絲。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向前邁了一步。

“怎麼?還想打人?”民兵連長立刻擋在趙老蔫身前,雖然心裡有點怵這頭強驢,但麵上卻強撐著威嚴,“上官福貴!我警告你,耍流氓還打人,罪加一等!跟我們走一趟!到大隊部說清楚!”

“老子沒乾!老子哪兒也不去!”上官福貴嘶吼著,胸膛劇烈起伏,像一頭發怒的困獸。

“由不得你!”趙老蔫躲在民兵連長身後,跳著腳叫囂,“人贓並獲!你還想抵賴?快!把他捆起來!”

場麵一時混亂起來。推搡中,上官福貴感覺有幾隻手趁機在他身上又掐又擰。他想反抗,可看著周圍那些曾經帶著敬畏看他、此刻卻滿是鄙夷和看熱鬨神情的村民,他那一身力氣,仿佛被什麼東西抽走了。他像一頭跌進陷阱的野牛,空有犄角,卻無處頂撞。

最終,他還是被連推帶搡地帶到了大隊部。錢滿囤端坐在那張八仙桌後,麵無表情地聽著趙老蔫和那幾個婆娘唾沫橫飛地“控訴”。他沒有看上官福貴,隻是偶爾用指關節敲敲桌麵,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福貴啊,”等眾人說得差不多了,錢滿囤才慢悠悠地開口,語氣裡聽不出喜怒,“年輕人,火氣旺,可以理解。但是,這作風問題,可不是小事啊。關係到我們上官村的風氣,關係到你的前途……”

“俺沒乾!”上官福貴梗著脖子,眼睛血紅,死死盯著錢滿囤,“是他們陷害俺!”

“陷害?”錢滿囤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冰冷,“誰陷害你?趙老蔫?還是這些婦女同誌?他們為啥要陷害你?就因為你上次在祠堂裡說了幾句‘公道話’?”他特意加重了“公道話”三個字,像三根冰冷的針,紮進上官福貴的心裡。

上官福貴啞口無言。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這就是報複!是錢滿囤和趙老蔫聯手做的一個局!一個讓他百口莫辯、身敗名裂的局!

“這件事,影響很壞!”錢滿囤站起身,背著手,在屋裡踱步,“按理說,應該送公社派出所處理……不過嘛,念在你是初犯,也是咱們村的勞力,我給你個機會。”他停下腳步,看著上官福貴,那雙鷹眼裡閃過一絲算計的光,“你寫個檢討,在全村大會上念一念,承認錯誤,保證以後不再犯。另外,今年的攤派,你家雙倍繳納,以儆效尤。這事,就算過去了。”

上官福貴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嚨。寫檢討?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雙倍繳納攤派?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你休想!”他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那就彆怪我不講情麵了。”錢滿囤臉色一沉,“民兵連長!先把他關到後麵的倉庫裡去!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上官福貴被推搡著關進了大隊部後麵那間堆放雜物的、陰暗潮濕的倉庫。鐵門“哐當”一聲關上,落鎖的聲音清晰刺耳。黑暗和黴味瞬間將他吞噬。

他靠著冰冷的土牆,緩緩滑坐到地上。外麵,似乎還能聽到趙老蔫等人得意的笑聲和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黑暗中,他抬起自己的手,那雙手,能開荒,能打架,能扛起幾百斤的重物,此刻卻沾滿了洗刷不掉的、無形的汙穢。他仿佛還能聞到井台上那渾濁的泥水味,混合著那件月白色小衣可能帶有的、若有若無的皂角香氣,以及……以及周圍人唾棄的目光和話語所散發出的、令人作嘔的騷臭氣味。

這氣味,無孔不入,粘附在他的皮膚上,鑽進他的鼻孔裡,滲透進他的骨頭縫裡。比“鬼見愁”的爛泥更腥,比糞坑裡的蛆蟲更讓人惡心。

英雄,一夜之間,就成了流氓。

他那身過人的力氣,成了原罪——“那麼壯的身子,沒處泄火,能不惹事?”

隻有王秀娟,在得知消息後,像瘋了一樣跑到大隊部,卻被民兵攔在外麵。她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手裡緊緊攥著那道求來的、似乎毫無用處的黃符,望著那扇緊閉的鐵門,眼淚早已流乾,喉嚨裡發出如同受傷母獸般的、壓抑的嗚咽。

井台上的那盆臟水,不僅潑臟了上官福貴,也潑涼了王秀娟心裡那點剛剛因為綠頭巾布料而升起的熱乎氣,更潑滅了上官福貴那剛剛憑借蠻力撞開一絲縫隙的、關於尊嚴和未來的幻想。那三間大瓦房,在彌漫的騷臭氣味中,徹底坍塌,化為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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