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回紇裂隙
鹽州糧倉的焦糊味還飄在風裡,論欽陵的營寨就陷進了死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中軍大帳,論欽陵盯著案上空了的糧袋,指節捏得發白——昨夜收到論讚的急報,糧倉全燒,五千守軍折損過半,而回紇的援軍,直到現在還沒露麵。
“將軍,回紇的使者來了。”親兵的聲音帶著怯意,剛說完,一個裹著白色皮裘的回紇人就走了進來,臉上沒半分歉意:“可汗說了,鹽州火起時,我軍正在清理賀蘭山的我軍遊騎,實在抽不開身。再說,盟約裡隻說共擊靈州,可沒說要替吐蕃守糧倉。”
論欽陵猛地拍案,酒壺摔在地上碎裂:“若不是你們遲遲不到,我會讓論讚守那座空糧倉?!”他想起半月前與回紇可汗盟誓時,對方拍著胸脯說“回紇鐵騎必隨吐蕃進退”,如今卻成了這副推諉模樣——薩琳娜之前的情報果然沒錯,回紇內部本就不是一條心。
插敘?半月前焉支山盟誓)那時焉支山的雪還沒化,吐蕃讚普與回紇可汗在帳內歃血為盟,帳外的騎兵們卻互相瞪著眼。論欽陵站在帳外,撞見回紇可汗的弟弟阿古拉正扯著親唐派的將領低聲罵:“可汗是被吐蕃的金銀蒙了眼!去年搶雲州馬場,大明沒追究就該知足,如今還要跟著打靈州,這是把回紇往火坑裡推!”當時他隻當是兄弟間的口角,沒承想,這竟成了如今回紇援軍遲滯的根源。
“論將軍還是先想想怎麼穩住軍心吧。”回紇使者冷笑一聲,“昨夜營裡就有士兵逃了,再沒糧草,恐怕不用我軍來打,弟兄們自己就散了。”說完,不等論欽陵回話,轉身就走,皮裘掃過案角的兵符,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論欽陵望著使者的背影,忽然覺得一陣無力——他帶的三萬主力,如今隻剩兩萬,糧草隻夠撐兩日,而靈州的我軍,卻還在每日加固城牆,甚至能聽見城上傳來的練兵聲。
與此同時,靈州的醫療營裡,柳萱正給一個吐蕃俘虜換藥。這俘虜是前日攻城時被抓的,腿上中了弩箭,還染了時疫,原本以為必死無疑,卻被柳萱的湯藥救了回來。此刻他望著帳外晾曬的草藥,忽然開口:“大夫,我知道阿古拉的下落。”
柳萱手裡的針線一頓:“阿古拉?回紇可汗的弟弟?”
“是。”俘虜點頭,聲音壓低,“他一直反對和吐蕃結盟,前幾日還派親信去靈州附近探查,想找機會和我軍談。隻是論欽陵的人盯得緊,他不敢露麵。”這話讓柳萱心裡一動,立刻讓人把消息送到趙正的議事廳。
趙正接到消息時,薩琳娜剛從西域商隊那邊回來,手裡攥著一封密信:“阿古拉的親信找到了商隊,說阿古拉願意提供回紇的布防圖,條件是我軍擊敗吐蕃後,歸還回紇在雲州的馬場。”
“這條件可以答應。”趙正展開密信,上麵的回紇文字歪歪扭扭,卻清晰標著回紇援軍的駐紮地——離靈州隻有四十裡,由阿古拉的親信統領,隨時能倒戈。他看向慕容芷:“你帶五百輕騎,偽裝成回紇兵,去見阿古拉的親信,確認布防圖的真偽,順便約定——若論欽陵發起決戰,他們就從後方襲擾。”
慕容芷領命而去,剛出城門,就見趙江月牽著馬跟上來:“慕容姨,我跟你去!我學過幾句回紇話,能幫著應付盤問。”少年臉上滿是堅定,甲胄上還沾著昨日守城時的塵土——自靈州攻防戰後,他再也不是那個隻會遞藥的少年,已經能獨當一麵處理軍務。
慕容芷看著他,想起趙正之前的囑托“讓江月多曆練”,便點頭應下:“記住,到了回紇營裡,少說話,看我的眼色行事。”
兩人帶著五百輕騎,換上回紇的白色皮裘,沿著賀蘭山的小路往回紇援軍的駐紮地去。路上,趙江月忽然開口:“慕容姨,你說阿古拉真的會幫我們嗎?萬一他是詐降呢?”
“那就看他有沒有誠意了。”慕容芷勒住馬,望向遠處的回紇營寨,“論欽陵已經沒了糧草,回紇若還跟著他,隻會一起完蛋。阿古拉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夕陽西下時,兩人終於見到了阿古拉的親信。對方驗過密信上的印記,立刻遞來布防圖:“阿古拉王子說了,明日論欽陵若攻靈州,我軍就襲他後營。隻是……我軍可彆忘了歸還馬場的承諾。”
慕容芷接過布防圖,指尖掃過上麵的回紇兵符印記:“大明從不失信。”
夜色漸深,兩人帶著布防圖趕回靈州。趙正拿著布防圖,在輿圖上標出回紇援軍的位置,嘴角露出笑意:“論欽陵的死期,到了。”他轉頭看向趙江月,“明日決戰,你跟在我身邊,看看如何用一場仗,結束這場戰亂。”
趙江月挺直腰板,攥緊了腰間的佩刀:“是,父親!”
遠處的吐蕃營寨裡,論欽陵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讓人點燃了營裡最後一堆篝火,召集所有士兵:“明日一早,全力攻靈州!拿下靈州,裡麵的糧草、金銀,全部分給弟兄們!”士兵們的歡呼聲很微弱,卻還是傳進了靈州城——一場決定國運的決戰,已在暮色裡悄然醞釀。
第二百三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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