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啟航
寧波港的晨光剛漫過防波堤，就被“洪武級”戰列艦的桅杆切成碎金。薩琳娜踩著甲板上的防滑木紋來回踱步，靴底碾過一塊嵌在縫裡的貝殼——是昨日鄭阿福帶著漁民清理船底時，從礁石上刮下來的，此刻還沾著東海的濕氣。她抬手拍了拍船舷的鐵皮，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這鐵皮是靈州鐵礦去年新煉的，比造大明艦時用的厚了半分，敲上去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像在回應遠處漁民的號子。
“薩大人，測深木都備好了！”鄭阿福扛著一捆打磨光滑的硬木跑過來，木頭上用紅漆標著深淺刻度，最下麵那根還留著去年平戶港之戰的擦痕，“俺們漁民向導隊分了五組，每組帶三艘快船，在主力艦隊前麵探路，遇到暗礁就敲銅鑼示警，跟咱們清倭寇哨所時一樣。”
薩琳娜點頭，目光掃過甲板上忙碌的水師士兵——有的在檢查火龍出水火箭的引線，有的在給重型破城炮加裝防後座力的木墊，還有幾個波斯船匠圍著炮架嘀咕，手裡拿著伊凡畫的西洋火炮結構圖。“伊凡他們怎麼樣？還習慣船上的日子嗎？”她問身邊的親兵。
“回大人，伊凡師傅昨晚還在改炮閂，說要讓火炮射速再快一成。”親兵遞過一張圖紙，上麵畫著改進後的炮架，用紅筆標注著“靈州熟鐵加固”，“就是他們吃不慣青稞餅，鄭伯特意讓張阿婆的粥鋪送了些鹹魚乾，現在正跟著漁民學怎麼用漁叉呢。”
薩琳娜忍不住笑了，抬頭望向港口岸邊——張阿婆帶著十幾個粥鋪夥計，正推著車給士兵們送熱粥，陶甕裡飄出的青稞香順著海風飄過來，和船帆上的桐油味混在一起。柳萱的醫女隊也在忙，小桃正把裝著金瘡藥的陶瓶分給每個士兵，瓶身上貼著她畫的草藥圖案，和在靈州醫棚用的一模一樣。
“薩琳娜！”岸邊傳來蘇琬琬的聲音，她提著裙擺快步走上跳板，懷裡抱著一本厚厚的糧冊，“這是最後一批軍糧的核對單，靈州的青稞裝了十二船，江南的大米八船，還有張阿婆的軍糧餅，每艘船分了兩百斤，都按你說的放在通風的貨艙裡。”
薩琳娜接過糧冊，指尖劃過冊頁上的數字，忽然想起洪武二年戰船成軍時，蘇琬琬也是這樣抱著賬冊趕來，那時她們還在為糧草不足發愁，是鄭阿福帶著漁民捐了儲存的乾魚，才湊夠了出征的口糧。如今糧冊上的數字密密麻麻，每一筆都透著安穩，像江南漕渠裡平穩流淌的水。
“陛下和太子到了！”有人高聲喊了一句，薩琳娜立刻站直身體，水師士兵也紛紛列隊，甲板上瞬間隻剩下海風的呼嘯。
趙政身著嵌著銅扣的常服，牽著趙江月的手走上碼頭，身後跟著石守信和慕容芷。他沒先登船，反而走到張阿婆的粥車前，拿起陶碗舀了一勺熱粥，遞到身邊一個年輕士兵手裡：“這粥是張阿婆淩晨熬的，喝了暖和，也彆忘了，你們是為誰去打仗。”
那士兵眼眶泛紅，接過粥一飲而儘，哽咽著說：“臣記著！記著寧波的百姓，記著被倭寇害了的親人，定不負陛下所托！”
趙政點頭，轉身登上戰列艦，目光掃過甲板上的火炮、火箭，還有漁民向導隊手裡的測深木，最後落在船尾的“明”字旗上——那旗幟是江南織戶連夜趕織的，用的是改良的“融紋織法”，風吹過的時候，旗麵上的紋路像在流動。
“薩琳娜，”趙政走到船舷邊，聲音比往常更沉，“朕把水師交給你，不是讓你去征服，是讓你去護著百姓的安穩。倭國的武士再凶，也怕咱們的火槍；他們的戰船再快，也沒咱們的水師齊心。記住，每一艘戰船，都載著大明百姓的期盼，彆讓他們失望。”
“臣遵旨！”薩琳娜單膝跪地，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這把刀是平戶港之戰繳獲的，刀鞘上刻著“鬆浦”二字，如今成了她的信物。
趙江月站在父親身邊，看著遠處漁民的小船圍著戰列艦打轉，漁民們舉著“平安”的木牌，嘴裡喊著“將士們早凱旋”。他忽然想起昨日父親給他看的《倭寇害民圖》，圖上畫著被燒毀的漁村、哭泣的百姓，還有被倭寇擄走的孩子，那些畫麵，和眼前的熱鬨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父親，”趙江月輕聲說，“兒臣明白了，這場仗，咱們必須贏。”
趙政摸了摸他的頭，目光望向東海的儘頭：“不是必須贏，是一定贏。等打完這仗，讓寧波的漁民能安穩捕魚，讓江南的織戶能安穩織綢，讓這些孩子再也不用聽著海風聲就害怕。”
辰時三刻，慕容芷騎著馬繞港一周，銅鑼聲在海麵上回蕩——這是定的啟航信號。薩琳娜拔出佩刀，指向東方：“起錨！目標九州島！”
錨鏈被絞盤卷起，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帶著海底的泥沙和貝殼浮出水麵。戰列艦的帆漸漸被風漲滿，“明”字旗在晨光裡展開，像一片飄在海上的雲。鄭阿福帶著漁民向導隊的快船率先駛出港口，測深木一次次探入海中，銅鑼聲不時傳來，像在給主力艦隊引路。
趙政站在碼頭上，看著艦隊漸漸變成海麵上的黑點，趙江月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指著遠處——張阿婆的粥鋪夥計還在揮手，柳萱的醫女隊舉著草藥包，波斯船匠伊凡站在船尾，手裡揮舞著剛學會用的漁叉。
“父親，他們會贏的，對嗎？”
趙政點頭，指尖攥著一塊從張阿狗遺物裡找到的小貝殼，這貝殼被磨得光滑，是張阿狗生前最喜歡的玩物。“會的，”他輕聲說，“因為他們不是為了打仗而打仗，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好好活著。”
海風卷起他的衣擺，帶著艦隊遠去的方向傳來的銅鑼聲，還有港口邊漁民的號子，混在一起，像一首寫給東海的安穩序曲。
第三百三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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