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莊王十一年暮春，雲夢澤畔的章華台碼頭，連日來都懸著幾分躁動。碼頭上的商販忘了吆喝，守城的兵士直起了腰杆，連往來的漁船都特意繞到東側水域——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望著東南方的海平麵，等著那支消失了近一年的南海艦隊歸來。
日頭剛過正午，海平麵上終於泛起一點墨色，隨即是連綿的帆影。“回來了！是南海艦隊的‘巨鼇號’！”碼頭上有人高聲呼喊，瞬間點燃了全場的歡呼。不多時，數十艘樓船破開浪濤，緩緩靠岸，船身上還沾著南洋的海藻，甲板上的兵士雖麵帶倦色，眼神卻亮得驚人，他們身後，堆著的象牙、香料與從未見過的奇珍，讓圍觀者發出陣陣驚歎。
消息第一時間傳到章華台的議事殿，熊旅放下手中的竹簡，快步起身。殿外的少年身影已先一步衝了進來——正是太子熊正，他捧著一截泛著乳白光澤的象骨，臉上滿是興奮，連衣擺沾了塵土都顧不上拍：“父王！父王！艦隊回來了！他們繞過了中南半島，到了一個遍地是象的國度！那裡的人見了絲綢，眼睛都直了，半船絲綢換了這麼多象牙，還有這象骨，說是象群裡老象褪下的，比青銅還硬！”
熊旅接過象骨，指尖摩挲著上麵粗糙的紋路，眼中閃過一絲驚歎。這時，孫叔敖與樊姬也聞訊趕來，議事殿中央早已鋪開了巨大的沙盤，沙盤上用青泥堆出山脈，黑沙鋪成江河，東南沿海的疆域用朱紅標記，卻在中南半島以南留著大片空白——那是此前楚國從未觸及的海域。
熊正快步走到沙盤前，拿起木勺，舀起細沙在空白處劃出一條弧線：“父王，徐船長說，他們繞半島時，發現了一處狹窄的海峽！兩邊是陸地，中間的水道夠三艘樓船並行，從那裡穿過去，比繞整個半島能省十日路程！您看，從象郡的港口出發，走這條新航線，再到那個產象的國度，半個月就能到！”他說著，在海峽的位置插了根紅羽，又用朱砂筆在一旁標注——“象郡海峽”四個朱字，在沙盤上格外醒目。
熊旅俯身看著沙盤，手指沿著新航線劃過，沉吟片刻，轉頭對孫叔敖道：“茂叔，這象郡海峽是關鍵。有了這條航線，南海的貿易就能通得更順，海外的物產、情報也能更快傳回郢都。當務之急，是在象郡築城，再設一個‘南海都護府’，統管海外貿易、海防與蠻夷事務，不能再讓海盜與沿海部落擾亂海域。”
孫叔敖撫著胡須，點頭讚同：“大王所言極是。象郡地處南海要衝，築城設府，既能作為艦隊的補給港，也能震懾周邊。隻是這都護府的主事之人，需得有勇有謀，既能鎮住海盜，又能安撫蠻夷，人選可得仔細斟酌。”
“我看讓熊濤去！”熊旅不假思索地說道，“他自小在軍營裡長大，性子野，手段硬，去年平定百越叛亂時，連最桀驁的部落首領都被他折服。那些海盜多是亡命之徒，就得用他這樣的鐵腕人物，才能壓得住場麵。”
話音剛落，樊姬卻輕輕搖頭，聲音溫和卻堅定：“大王，熊濤將軍掌軍固然合適，可南海之事，並非隻靠武力便能解決。沿海的百越部落、南洋的蠻夷部族，多敬重有仁德之人。瑤兒去年帶女兵助百越部落抵禦台風、開墾稻田，在那些部落中聲望極高。若是讓女子主政，那些蠻夷見咱們楚國不輕視女子，反而會收斂戾氣，更願歸附。”
她頓了頓，看向熊旅，補充道：“再者，海外貿易涉及商路、賦稅、部落互通，需得有人細心打理。瑤兒心思縝密，又懂蠻夷語言，讓她去管民政、貿易，再讓熊濤掌軍防、剿匪，兄妹二人相輔相成，方能周全。”
熊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他想起去年羋瑤帶著女兵深入百越，不僅教部落女子織布，還幫他們修訂曆法、防治疫病，歸來時竟有十幾個部落首領主動隨她來郢都朝貢——這份能耐，確實不是隻懂征戰的熊濤能比的。
孫叔敖也附和道：“王後所言甚是。南海之地，剛柔並濟方為良策。熊濤將軍鎮軍，可保海域無盜；羋瑤公主撫民，能讓蠻夷歸心。二人同往，一文一武，一剛一柔，定能讓南海長治久安。”
熊旅頷首，拿起朱砂筆，在沙盤上的象郡位置重重畫了一個圈：“好！就這麼定了！命熊濤為南海都護府將軍，率五千水軍駐守象郡，專司剿匪、練兵，保障航線安全；封羋瑤為南海經略使，掌管象郡城的民政、貿易與部落事務，允許她沿用女兵營，安撫沿海部族。”
他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兩道應答聲——熊濤一身鎧甲，腰佩長劍，大步流星走進來，臉上滿是躍躍欲試：“兒臣遵旨！定將那些海盜斬儘殺絕，讓南海的船隻能安心航行！”緊隨其後的羋瑤，身著素雅的楚服，手中捧著一卷記載百越習俗的竹簡，從容行禮：“兒臣定不負父王、母後所托，讓象郡百姓安居樂業，讓海外部落與楚國和睦相處。”
三日後，象郡的築城令與南海都護府的印信同時送出郢都。熊濤帶著五千水軍先行，抵達象郡後，第一時間整頓海防，率船隊突襲海盜巢穴，不到一月便剿滅了盤踞南海多年的三股海盜，將海盜首領的頭顱懸於象郡城頭，震懾得周邊海域再無盜匪敢露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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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瑤則帶著女兵營與工匠隨後抵達，她沒有急於推行楚法，而是先走訪沿海的百越部落，與部落首領歃血為盟，還將楚國的織布、農耕技藝傳授給部落民眾。有三個部落首領為表歸附之心，主動提出與楚國貴族通婚，羋瑤親自為他們主持婚禮，讓部落子弟入朝為官——這般懷柔之策，讓原本對楚國心存戒備的蠻夷部落，漸漸放下了敵意。
半年後，象郡城拔地而起，青磚城牆環繞著港口，南海都護府的旗幟在城頭飄揚。從象郡海峽駛來的商船絡繹不絕，船艙裡裝滿了南洋的象牙、香料，又載著楚國的絲綢、青銅器駛向遠方。碼頭上，楚人與蠻夷百姓並肩交易，孩童在街巷裡追逐嬉戲，再無往日的刀光劍影。
遠在郢都的熊旅，收到南海送來的奏報時，正與熊正看著最新繪製的《南海輿圖》。輿圖上，象郡海峽已被標為“楚之南門”，周邊的國度、部落都用楚文標注了名稱，一條紅色的航線從象郡延伸到遙遠的產象之國。熊旅指著輿圖上的象郡，對熊正笑道：“你看，這南海之地，如今已是我楚國的疆土。你畫的那條航線，不僅通了貿易，更通了民心啊。”
熊正捧著象骨，看著輿圖上不斷擴大的楚國疆域，眼中滿是憧憬：“父王，將來我也要率艦隊出海，去更遠的地方，把楚國的旗幟插在更多的土地上！”
熊旅聞言大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殿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南海輿圖》上，那片曾經的空白之地，如今已布滿了楚國的印記——南海靖波，不過是楚國一統華夏的序章，更廣闊的天地，還在等著他們去開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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