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的秋意,是被滿城桂香浸透的。章華台的飛簷翹角下,朱紅綢帶順著盤龍柱蜿蜒而下,與廊下懸掛的青銅燈盞相映,將這座楚國正殿襯得既莊重又熱鬨。宮牆外的桂樹落了滿地金屑,風一吹,香氣便裹著喜慶勁兒,鑽進殿內每一處角落。
太子熊審站在東殿廊下,玄色朝服的領口繡著暗紋鸞鳥,金線在晨光裡泛著柔和的光。他手裡攥著一支青玉簪,簪頭雕著展翅的鳳鳥,鳳喙銜著一粒明珠,是昨日父王熊旅親手交到他手中的——那是當年楚文王賜給樊姬的定情物,如今要由他送給養芷,作這門親事的信物。十五歲的少年,尋常在演武場揮戈躍馬時從無懼色,此刻卻難得顯出幾分局促,指腹反複摩挲著光滑的玉簪,目光頻頻往宮門方向瞟。
“太子這模樣,倒像當年第一次隨父王出征時的緊張。”樊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溫和的笑意。她身著素色繡菊曲裾,步態從容,走到熊審身邊,伸手為他理了理歪斜的冠纓。指尖劃過簪頭的鳳紋時,她眼底泛起一絲暖意:“這玉簪陪了我二十餘年,當年你父王送我時說,‘鳳鳥擇木而棲,吾擇卿相守’。如今傳給你,既是念想,也是提醒——夫妻之道,當如楚山楚水,看似各有脈絡,實則相融共生,相守不離。”
熊審耳尖微紅,卻還是挺直了脊背:“母親放心,兒臣懂。養姑娘在蒼梧關守了三年,擊退過百越的侵擾,護得南疆百姓安寧,是楚地的女傑。兒臣不敢以太子身份輕慢,隻願與她共守楚國山河。”
話音剛落,宮門處便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隻見養由基身著墨色戰甲,腰懸長劍,身後跟著一位身著湖藍色襦裙的少女——正是養芷。她顯然是剛從演武場趕來,裙擺還沾著些塵土,鬢角沁著薄汗,腰間懸著一柄小巧的銅劍,劍鞘上嵌著細碎的綠鬆石,透著一股不同於尋常閨閣女子的英氣。
“末將養由基,攜小女養芷,參見王後,參見太子殿下!”養由基單膝跪地行禮,聲音洪亮。養芷也跟著屈膝,動作利落,沒有半分扭捏,聲音清亮如玉石相擊:“養芷見過王後,見過太子殿下。”
熊審忙上前一步,雙手捧著玉簪遞過去,指尖微微發顫:“養姑娘……此簪乃楚國舊物,承載著先輩的期許。今日贈予你,願與姑娘共守南疆,同護楚土。”
養芷抬眸看他,見少年雖緊張,眼神卻真誠,當即伸出雙手接過玉簪。她沒有立刻收起,反倒反手解下腰間的箭囊——囊身用金線細細繡著蒼梧關的地形,山巒、溪流、烽燧的位置都清晰可見,針腳雖不如閨閣繡品精巧,卻透著股沉甸甸的心意。“殿下若不嫌棄,這箭囊便作回禮。”她將箭囊遞到熊審麵前,語氣堅定,“此囊是我在蒼梧關的夜裡,一針一線繡成的。將來殿下若鎮守中原,抵禦北方諸侯,養芷便繼續守好南大門,不讓百越的馬蹄踏過蒼梧一步。”
養由基看著兩個少年男女,忽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廊下的銅鈴輕響:“好!好一個‘共守中原’,好一個‘守好南大門’!一個是楚國的儲君,一個是南疆的女傑,合該是我楚國的太子妃!今日這定親,我養家認了!”
樊姬也笑著點頭,命宮人將玉簪與箭囊一同收在錦盒裡,又對養由基道:“養將軍放心,本宮定會為孩子們籌辦一場體麵的嘉禮,讓全楚都知道,咱們楚國的太子與太子妃,是要共擔社稷重任的。”
三日後,郢都的喜慶勁兒仍未散去,輪到羋璿璣與孫叔敖之子孫義議親。相府的庭院裡,擺滿了剛從江南運來的柑橘,金黃的果子堆在竹筐裡,透著清甜的香氣。庭院中央的石榴樹已過了結果的時節,卻仍有幾片紅豔的葉子掛在枝頭,與廊下懸掛的紅綢相映成趣。
孫義身著青色儒衫,手裡捧著一卷竹簡,站在石榴樹下等候。這位令尹公子,自幼隨父孫叔敖理政,通讀《周禮》與《兵法》,寫得一手好策論,性子卻溫文爾雅,沒有半分權貴子弟的驕縱。此刻見羋璿璣從回廊走來,他反倒先紅了臉,下意識地將竹簡攥得更緊。
羋璿璣今日穿了一身紅衣,裙擺繡著海浪紋,行走時如碧波翻湧。她手裡捧著的不是尋常女兒家的繡帕、香囊,而是一卷鋪開的海圖——圖上用墨線勾勒著海岸線,用朱砂標注著港口的位置,從番禺港到琅琊港,每一處暗礁、每一段洋流都標注得清清楚楚。“孫公子久等了。”她走到孫義麵前,將海圖遞過去,眼神明亮,“這是我去年隨商船出海時,親手繪製的航線圖。番禺港的漁戶說,‘海路通,則楚商活’,如今楚國的商船已能抵達琅琊,將來還能走得更遠。這海圖便作信物,願與公子一同,讓楚地的商路通遍天下。”
孫義聞言,眼中閃過驚喜。他連忙展開隨身攜帶的錦囊,裡麵是一塊溫潤的白玉佩,玉佩正麵刻著“和而不同”四字,字跡古樸有力。“這玉佩是家父親手所刻。”他將玉佩遞到羋璿璣手中,聲音雖輕,卻透著堅定,“家父常說,治國如佩玉,需剛柔相濟——剛則守疆土,柔則安百姓;處世亦如佩玉,需和而不同,既容他人之見,亦守己之初心。願與公主共執此道,讓楚地百姓既能享農耕之樂,亦能得商路之利,讓楚國的富足,惠及每一處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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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璿璣接過玉佩,指尖觸到冰涼的玉麵,又看了看案上鋪開的海圖,忽然笑了:“孫公子的‘和而不同’,與我的‘商路通天下’,倒像是天生一對。將來你在朝堂理政,我便去海邊督建港口,咱們一文一武,一內一外,定能幫父王把楚國治理得更好。”
孫義被她直白的話語說得臉頰更紅,卻還是認真點頭:“若能與公主並肩,是孫義的榮幸。”
廊下,樊姬站在竹簾後,看著女兒將海圖與玉佩並放在案上,又聽著兩個年輕人低聲談論著商路與民生,忽然轉頭對身邊的熊旅笑道:“你看,咱們的孩子,連定親的信物都帶著楚國的山河。審兒的玉簪連著南疆的烽火,璿璣的海圖連著東海的波濤,孫義的玉佩刻著治國的初心,養芷的箭囊裝著守土的決心。這哪裡是尋常的兒女情長,分明是楚國的未來,在他們手中悄悄接續了。”
熊旅望著庭院裡的景象,眼中滿是欣慰。他伸手握住樊姬的手,聲音低沉而有力:“楚國能有這樣的後輩,是社稷之幸。待明年春和景明,便為他們一同舉辦大婚。到那時,楚地的百姓會知道,他們的太子與公主,不僅會守護家國,更會帶著楚國走向更遼闊的未來。”
庭院裡的柑橘香氣更濃了,風卷著紅綢,拂過案上的海圖與玉佩,也拂過兩個年輕人認真的臉龐。郢都的秋日,因這兩場定親,添了幾分溫暖的期許——那是屬於楚國的未來,是山河相守、社稷綿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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