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裡擠滿了各色旅客,他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將行囊抱在懷裡,微微弓起肩膀,眼神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對陌生環境的畏怯與茫然,完美扮演著一個初次遠行、涉世未深的鄉下少年。
船身微震,緩緩離岸。
荊州府,我回來了。
這一次,不是神童案首,而是芸芸眾生。
船一靠岸,荊州府的喧囂便兜頭澆下。
林昭背著那個被李氏縫了又縫的舊布囊,走下跳板,彙入人潮。
他未去青雲商號的任何分鋪,也未聯係張德才的暗線,如一滴水彙入江河,徑直朝府學方向走去。
荊州府學,大晉排得上號的官學,朱門銅釘,門前兩尊石獅子被車馬塵土熏得油光水滑,更顯威嚴。
林昭站在街角,隔街遠望。府學門前,停的皆是油布罩頂的華貴馬車,幾個少年郎正從車上下來,個個身著綾羅,腰佩美玉。
他們身邊的仆役下巴抬得老高。
空氣裡飄蕩著名貴熏香混合的甜膩氣息,聞久了,竟有些發悶。
林昭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布衣,腳上的布鞋還沾著從青山鎮帶來的黃土。
他懷裡的舊布囊,裝著幾件換洗衣物和老師給的文書,沉甸甸的。
他邁步向那座朱門走去。
他一動,便如一滴墨落入清水,瞬間成了焦點。那些談笑風生的官宦子弟幾乎同時停下話頭,目光齊刷刷地刮了過來。
“喲,這哪兒來的叫花子,走錯門了吧?”一個穿寶藍色綢衫的少年用扇子掩著口鼻,聲音不大不小。
“王兄此言差矣,沒看見人家背著書囊麼?這叫……寒窗苦讀。”另一個錦衣少年笑得前仰後合,引來一陣哄笑。
林昭瘦削的肩膀微微縮了一下,眼神裡的怯懦與茫然更添三分。
他抱著布囊的手緊了緊,低著頭,加快腳步。
就在他即將踏上台階時,一個青衣小帽的仆役為給自家主子開路,看也不看,伸手便粗暴地一推:“滾開點!彆擋了我們公子的道!”
林昭被這股力道一帶,踉蹌著退了兩步。
那仆役輕蔑地嗤了一聲,扭頭便去諂媚地扶自家公子,那位錦衣公子,自始至終,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向這邊瞥一下。
周圍的哄笑聲更大了。
林昭站穩身子,既未動怒,也未爭辯,甚至沒有抬一下頭。
他隻是默默扶正了懷裡的布囊,將那幾卷書重新掖好,然後垂著頭,像一尾滑不留手的泥鰍,悄無聲息地從那群光鮮亮麗的人身側繞過,快步走上了台階。
他能感到,背後那些黏膩、嘲弄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他將那份蓋著大印的入學文書遞給門房,矮小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朱門之後。
跨過門檻的瞬間,外界的喧囂被隔絕。
林昭的腳步頓了頓,那一直微躬的背脊,在無人看見的陰影裡,有那麼一刹那挺得筆直。
他幽沉的眸子裡,屬於林三的怯懦茫然如潮水般退去,隻剩一片古井無波。
老師說得對。大隱於市。
再沒有比這裡,更適合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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