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楊宗謹指了指行人稀少的一條路,“咱們走一走,有些話邊走邊說比較好。”
陳員外會意,一麵命下人殺雞宰羊款待楊宗謹,一麵向楊宗謹道:“請在前走。”
“員外先請,長幼有序嘛。”楊宗謹不肯。
“如此,老朽就僭越了。”陳員外也不推辭,在前走著。
但他故意步子很慢,等到楊宗謹來了,一起並肩而行。
陳員外察言觀色,見楊宗謹喜怒不形於色,隻好開口主動問道:“不知先生突然找老朽有什麼事嗎?”
楊宗謹道:“昨日,我在朱公遲家弄到幾大箱賬目,這員外是知道的。”
陳員外眼珠直轉,笑道:“老夫自然是知道的,不知先生之意是?”
楊宗謹盯著陳員外的臉,一字一句的清楚說道:“朱公遲偌大的家業幾乎成空,還欠了陳員外一大筆錢。”
陳員外麵色一沉,身軀一顫,緊張的看向楊宗謹,發現他正盯著自己,便道:“老朽不知道朱公遲的家業已經空了,他欠老夫一大筆錢倒是真的。”
楊宗謹追問道:“難道陳員外和朱公沒有簽契約,表明如果朱公無力還債,該如何處理嗎?”
“這……”陳員外麵色凝重,似乎不好回答。
楊宗謹捋著下巴的胡須,故意轉身看向道路兩旁的樹木,背對著陳員外,給他一點思考的時間。
陳員外一陣頭腦風暴,緊張的看著楊宗謹的後背。
片刻後,楊宗謹轉過身來看向陳員外問道:“員外可以回答我了嗎?”
陳員外皺眉道:“確有契約。老夫一直保管的很好,原本隻是用來激勵女婿好好做生意的,沒想到會引起先生的懷疑。”
“慢著。”楊宗謹及時止住陳員外的話,“我剛才可沒說懷疑你,隻是再正常不過的詢問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陳員外鬆了一口氣。
“讓我看一看你的契約。”
“好的。請隨老朽過來。”
陳府的書房裡,楊宗謹見到了那一紙契約。上麵清楚寫明了朱公遲欠錢的數量,以及欠錢不還的處置等。
白紙黑字的契約,左下角還有簽字畫押。
陳員外恭敬的站在楊宗謹身側,見楊宗謹看完,便道:“上麵寫的很清楚,想來先生不會認為有假吧。”
楊宗謹笑著把契約交還給陳員外,笑道:“怎會。這份契約各項內容都寫得清楚明白,我怎麼會懷疑呢。”接著謹慎的問道:“員外的女兒是否知道此事?”
陳員外一呆,喃喃道:“她應該還不知道。這本來隻是女婿和嶽父之間象征性的走程序而已,她本就沒必要知道。”
“哦。”楊宗謹心裡開始盤算,要不要讓朱夫人知道。
陳員外卻搶先請求道:“此事還是不讓小女知道為好,老朽是不會實現這一紙契約的內容。沒必要讓她在失去丈夫之後,再受到打擊。”
楊宗謹麵對一顆老父親的心,勉強的點頭答應了。
接著,陳員外執意挽留楊宗謹留下來吃晚飯。
楊宗謹卻借口有彆的事,告辭離開。
回到江寧府,楊宗謹先是回房間洗了臉。然後和兩位夫人以及趙福霖,圍桌而坐一起吃飯。
席上,李媗之問起楊宗謹去陳府的收獲。
楊宗謹道:“他們之間果然簽有契約,不過按照陳員外的說法,這紙契約是不會拿出來兌現。”
趙福霖正夾菜到嘴邊,聽了這話將菜放到碗裡,忙問:“什麼?他們有契約,還不拿出來兌現,可能麼?”
曾經在宮裡待過的趙福霖見慣了爾虞我詐,自然不相信陳員外的話,隻認為他是在說謊。
董秋荻也不信,附和著道:“公主言之有理。陳員外是白手起家的商人,恐怕不會那麼仁慈。”
李媗之倒是願意相信,道:“也許陳員外真是為了女婿好,希望他能夠感受到壓力,發憤圖強。”
趙福霖嚼著剛才放在碗裡的菜,邊吃邊道:“我反正不信,這事兒也隻有李姐姐才會信。”又看向半響沒說話的楊宗謹問道:“你信嗎?”
“這個嘛……”楊宗謹想了想道,“原則是我自然是希望這是真的。但是,如果陳員外真的沒有動心思的話,就該把這份契約給燒了,而不是一直留著。”
董秋荻和趙福霖點頭,認同這個看法。
楊宗謹又道:“不過咱們也不用瞎猜,我想謎底很快就會揭曉。”
“什麼?案件有突破啦?”趙福霖大吃一驚。
楊宗謹搖了搖頭道:“不是。而是江寧朱氏家族即將開始族議,公開討論和處理朱公遲的子嗣問題,以及財產的問題。”
董秋荻冷笑道:“這種事情還要訴諸族議,江寧朱氏的族長幾時這麼有空?我以前倒是沒聽說過。”
楊宗謹微微一笑道:“以前你沒見到,是因為死的那個人不是富甲一方。而現在死的人,他的子嗣將繼承的是億萬家私。”
滿屋都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