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家那間安置傷者的西屋,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鄭衛國和兩個民兵站在炕邊,目光如炬,仔細打量著炕上那個半倚著的男人。一群人包括程秋霞擠在門口,又好奇又緊張地看著。
那男人被這陣勢嚇了一跳,蠟黃的臉上露出驚惶,下意識地想往後縮,牽扯到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你彆怕,”鄭衛國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我們是屯子裡的乾部。問你幾句話,你老實回答。”
男人慌亂地點點頭,眼神閃爍,不敢與鄭衛國對視。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怎麼受的傷?”鄭衛國開門見山。
“俺……俺叫陳水生,”男人聲音微弱,帶著濃重的關裡口音,“從北邊逃荒過來的,路上遇著劫道的,東西搶光了,人也給打傷了,從山上滾下來的……”這套說辭和之前告訴老劉的差不多。
鄭衛國不動聲色,往前湊近了一步,目光銳利地掃過他的臉龐、脖頸、以及裸露在破舊單衣外麵的手臂。男人臉上除了新鮮的擦傷和虛弱帶來的浮腫,確實沒有看到明顯的舊疤痕。手臂上也隻有一些陳舊的、細小的劃痕,不像刀疤。
“你仔細看看,他臉上,或者身上其他地方,有沒有一道比較深的、像是刀砍的舊疤?”鄭衛國轉頭問老劉。
老劉湊得更近,幾乎是貼著炕沿,皺著眉,仔細端詳著陳水生的臉,又示意他撩起衣服看看身上。陳水生配合著,但動作遲緩,臉上帶著疑惑和忍耐。
一群看熱鬨的在門口踮著腳,也努力想看清楚。她看到陳水生撩起衣服後,露出的瘦骨嶙峋的胸膛和腹部,皮膚蒼白,除了幾處青紫的淤傷和包紮腿傷的布條,確實沒有什麼顯眼的疤痕。
老劉看了半晌,最終對鄭衛國搖了搖頭:“沒看見。臉上沒有,身上……露出來的地方也沒有。”
鄭衛國眉頭緊鎖,似乎在判斷這話的真偽。他又問了幾個問題,比如具體在哪兒遇劫,劫匪長什麼樣,陳水生都回答得磕磕絆絆,語焉不詳,隻反複強調自己是從北邊來的,跟家人走散了。
問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鄭衛國隻好暫時作罷。他嚴厲地對陳水生說:“你好好養傷,傷好了儘快離開。最近屯子裡不太平,你一個外鄉人,彆惹麻煩。”這話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陳水生唯唯諾諾地點頭。鄭衛國又對老劉囑咐了幾句,讓他多留意,這才帶著民兵離開。
程秋霞鬆了口氣,看著炕上重新蜷縮起來、顯得更加畏縮的陳水生,又看看沉默寡言的老劉,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地裡,李風花立刻湊上來問:“咋樣?秋霞?是不是那個人販子?”
程秋霞搖搖頭:“沒看見疤,鄭隊長也沒問出啥。不過……”她壓低聲音,“我總覺得那人說話眼神不對,躲躲閃閃的。”
“嘖,我就說嘛,來曆不明的人不能瞎撿。”李風花撇撇嘴,“老劉就是心太善,這下好了,弄個燙手山芋回家。”
兩人的對話,被坐在旁邊田埂上、看似在玩土坷垃的程飛聽了個大概。她抬起頭,看到程秋霞皺著眉頭的樣子,又低下頭,用一根小樹枝,無意識地在鬆軟的泥土上劃拉著。
傍晚收工,程秋霞牽著程飛回家。路過老劉家院子時,她下意識地朝裡麵望了一眼。西屋的窗戶關著,看不到裡麵的情形。院門口,老劉正蹲在那裡,悶頭抽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背影顯得格外沉重。
“媽,”程飛忽然扯了扯程秋霞的衣角,伸手指了指老劉家倉房的方向,“叔……看……”
程秋霞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倉房的門虛掩著,裡麵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看啥?倉房有啥好看的?”程秋霞沒在意,拉著程飛走了,“快回家,媽給你貼餅子吃。”
程飛卻回頭又看了一眼那扇虛掩的倉房門。那天第一次遇見那個怪叔叔的時候,她個子矮,視線剛好能穿過大人們的腿縫,那個陳叔叔的手,手指用力地蜷縮著,摳進了袖子裡。她看到了那雙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也看到了他低垂著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不是害怕,更像是極力隱藏的緊張和算計。
那種眼神,和她以前在a星球看到過的、那些躲在暗處準備偷襲的“狡猾家夥”有點像。不過這話她不會說,她隻是覺得,那個叔叔,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軟弱無害。
夜裡,程秋霞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鄭衛國帶來的消息像一塊石頭壓在她心裡。萬一那個陳水生真是偽裝的“刀疤”呢?他留在屯子裡,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而且,老馬和蓮娜還在老劉家……
她越想越不安,決定明天再去找老馬說說,無論如何,那個陳水生的身份如果真有問題,老的老瘋的瘋,這不肉送嘴邊了嗎,不能就這麼糊弄過去。
而此刻,老劉家西屋裡,本該睡著的陳水生,卻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眼神清明,哪裡還有半分白天的虛弱和驚惶。他側耳聽著外屋老劉沉重的鼾聲,又警惕地聽了聽院子裡的動靜,一隻手,悄悄地摸向了自己小腿上包紮的布條下方,那裡,有一道被刻意用新鮮擦傷掩蓋過的、深可見骨的舊疤痕,形狀猙獰,如同蜈蚣。
他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查的冷笑,隨即又迅速隱去,恢複了那副畏縮的模樣。
屯子的秋夜,涼意浸骨。看似平靜的表麵下,暗流洶湧,危機四伏。收獲的喜悅,已被悄然滲入的不安悄然衝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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