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的日子依舊按部就班,何玉蓉晉封貴人後,似乎並未有太多改變,依舊深居簡出,隻在必要的場合露麵。或者偶爾去白蕊姬那邊逛逛,又或者就是燉點甜湯做點點心送去養心殿刷一刷存在感。然而,一道來自慈寧宮的懿旨,卻打破了這份表麵的平靜。
“太後娘娘懿旨,宣靜貴人何玉蓉,即刻前往慈寧宮覲見。”傳旨太監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來了!!!何玉蓉心中猛地一緊,隨即又被一種奇異的平靜取代。她早已料到,白蕊姬平安產子,自己又在其中插了一手,那位深居慈寧宮、掌控著一切的太後娘娘,絕不會毫無反應畢竟上一次贏家可是她。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屬於安陵容的那些複雜情緒——恨意、恐懼、不甘,回憶。最終都化為一片冰冷的潭水。
甄嬛……姐姐…終究還是要見麵了。
她仔細檢查了衣著妝容,確保無一錯處,低調得體,這才跟著引路的宮女,一步步走向那座紫禁城中最尊貴也最沉重的宮殿。
慈寧宮內彌漫著一種陳舊的、混合著檀香和藥味的特殊氣息,安靜得能聽到銅壺滴漏單調的“嗒嗒”聲。宮女引著她進入內殿,屏風後,一個身影歪在暖榻上,姿態閒適卻透著無形的威壓。
何玉蓉目不斜視,上前幾步,規規矩矩地跪倒在地,聲音清柔婉轉,如同最溫順的鶯燕:“臣妾貴人何氏,恭請太後娘娘聖安,太後娘娘長樂未央。”
上方沒有立刻傳來叫起的聲音。隻有細微的、咕嚕咕嚕的水聲和一聲極輕的吐息聲,帶著淡淡的煙草氣息彌漫開來。何玉蓉知道,那是她在抽水煙。前世,她便知甄嬛有這個習慣,用以舒緩頭痛或是……打發這深宮無儘的寂寞與權謀帶來的疲憊。
何玉蓉保持著跪伏的姿勢,額頭抵著冰涼光滑的金磚地,能清晰地感覺到上方那道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自己身上,帶著審視,帶著評估,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時間仿佛凝滯了片刻。
終於,一個略帶沙啞、卻依舊保持著雍容腔調的聲音緩緩響起,聽不出喜怒:“抬起頭來。”
何玉蓉依言緩緩抬頭,目光依舊謙卑地垂著,不敢直視鳳顏,卻能感覺到那目光在她臉上、身上細細逡巡。
甄嬛看著下方跪著的女子,一身素淨的藕荷色旗裝,發髻簡單,隻簪了幾朵絨花並一支銀簪,容顏清秀,氣質溫婉沉靜,低眉順目,看起來再規矩不過。可是……
甄嬛握著水煙袋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通身的氣度,這低眉順眼間偶爾流瀉出的、那種難以言喻的隱忍和沉靜……太像了。像極了那個早已化作一抔黃土、連封號都帶著羞辱意味的女人——安陵容。
尤其是那雙眼睛,抬起的瞬間,那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如同深潭般冷寂的光,幾乎讓她以為是錯覺。怎麼會?安陵容早已死了,挫骨揚灰。這何玉蓉,是江南漢官之女,背景清白……定是近日思慮過多,看花了眼。甄嬛迅速壓下心頭那點異樣,恢複了慣常的深沉。
她吸了一口水煙,緩緩吐出煙霧,聲音透過煙霧傳來,帶著一絲莫測:“起來回話吧。”
“謝太後娘娘。”何玉蓉謝恩,緩緩起身,依舊垂首侍立,姿態恭敬無比。
“哀家聽說,”甄嬛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是閒聊家常,“玫嬪生產那夜,是你早早過去鎮著場子,安排得井井有條,她才能順利誕下皇嗣?”
何玉蓉心中冷笑,消息果然靈通。她語氣愈發謙卑:“回太後娘娘,臣妾不敢居功。那日恰巧去探望玫嬪姐姐,碰上姐姐發動,宮中一時慌亂,臣妾不過是幫著穩了穩人心,傳了幾句話罷了。真正辛苦的是太醫和穩婆,還有玫嬪姐姐自己。皇嗣平安,是皇上和太後娘娘洪福齊天庇佑所致。”
甄嬛聽著她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審度。這話說得漂亮,既撇清了自己主動攬功的嫌疑,又把功勞歸於上天和皇恩,更是點出了她與玫嬪的“姐妹情深”。
“嗯,”甄嬛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語氣聽不出情緒,“你倒是個沉穩懂事的,知道輕重緩急。玫嬪性子急躁,有你在旁看著,哀家也放心些。福伽——”
侍立一旁的竹息姑姑福伽立刻上前一步。
“看賞。把哀家那對翡翠玉如意並兩匹雲錦,賞給靜貴人。”
“臣妾叩謝太後娘娘恩典!”何玉蓉再次跪下,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和惶恐。心中卻明鏡似的,這賞賜,是獎勵,更是警告和提醒——獎勵她“幫”了玫嬪太後的人),提醒她記住自己的本分,警告她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嗯,”甄嬛似乎有些倦了,揮了揮手,“哀家要歇著了。你既有佛心,便去旁邊小佛堂,替哀家抄完半部《金剛經》再回去吧。”
“是,臣妾遵旨。”何玉蓉恭敬應下。抄經,既是慈寧宮給的體麵,也是一種無聲的磋磨和觀察。
她在佛堂青燈古佛下,一筆一劃地抄寫著經文,心思卻異常清明。她能感覺到偶爾有慈寧宮宮人悄無聲息地走過,是在監視,也是在評估。
直到半部經書抄完,墨跡乾透,她才被允許離開。捧著太後賞賜的錦盒,走出慈寧宮高大的宮門時,春日午後的陽光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回想起方才所見,鳳座上那位權傾天下的太後娘娘,雖保養得宜,華服珠寶堆砌,卻終究掩不住眼角眉梢被歲月和權謀刻下的細細皺紋,以及那雙看似平和、實則深不見底的眼眸中偶爾流露出的疲憊與空寂。
仇人相見,本該眼紅。
但此刻,何玉蓉心中翻騰的恨意奇異地沉澱下去,化作一種更深的、冰冷的釋然。
甄嬛,你贏了天下,坐上了這天下女子最尊貴的位置,成了萬人之上的太後,又如何?依舊困在這四方宮牆內,日夜算計,不得安寧,連一絲真心的快樂恐怕都難尋。你的女兒遠嫁和親,你的摯愛早已入土。
你的臉上,也終究爬上了皺紋。
而我安陵容,雖曾慘敗,魂飛魄散,卻得上天垂憐,重活一世,有了新的身份,新的棋局。前世種種,譬如昨日死。
這一世,誰輸誰贏,還未可知。
她挺直脊背,迎著陽光,一步步走回永壽宮。腳下的路,似乎更加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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