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上，“我他媽最怕的不是分開，是以後你們聊ai，聊政策，聊什麼狗屁商業模式，我他媽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像是撕開了一道壓抑已久的口子。
陳默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筆記本屏幕上那四個越走越遠的小人，低聲接道：“我怕的不是插不上話，是怕我們之間，連話都不想說了。”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林楓站起身，借口去廚房跟老板借個火，給炭爐加點炭。
路過吧台時，他聽見老板老張正壓低聲音跟新來的徒弟嘀咕：“看見沒，角落那桌，吃了四年了，頭一回見他們吃得這麼安靜。估計是散夥飯，吃完這一頓，以後就湊不齊嘍。”
林楓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他回來時，手裡不僅沒拿炭，反而多了一盤剛出鍋、熱氣騰騰的爆炒腰花，重重地放在桌子中央，打斷了所有人的沉思。
“誰他媽說散夥飯就一定要哭喪著臉？”他環視著三個兄弟，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我們404的規矩，忘了？飯可以涼，話不能斷！”
他拿起酒瓶，給每個人的杯子都滿上，然後舉起自己的杯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們：“聽著，這頓飯，不送彆誰，也不懷念過去。就隻敬，現在還坐在這裡的，你們這三個傻逼！”
三人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被這句話點燃了什麼，臉上凝重的表情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默契的哄笑。
壓抑的空氣被笑聲衝散，四隻酒杯在半空中重重地碰到了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就在酒杯相碰的瞬間，趙子軒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小雅發來的微信。
他點開，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市文旅局氣派的大門，小雅站在門口，手裡舉著一個手寫的牌子，上麵是她娟秀的字跡：“歡迎趙科員入職視察工作”。
照片下麵還配了一行文字：“真誠，不是一種需要學習的技能，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選擇。”
趙子軒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盯著那行字，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未來。
他沒有抬頭，卻笑著把手機屏幕轉向大家。
另外三人都看到了那張照片，看到了那行字，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她替他做了決定。用一種他無法拒絕的，名為“真誠”的溫柔。
鍋底依舊咕嘟作響，升騰的白色霧氣像一道柔軟的屏障，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四個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濕潤的眼角。
飯局在一種奇異的喧鬨與沉默交織中結束。
林楓去結了賬，老張沒收錢，隻說這頓算他請的，祝他們前程似錦。
回宿舍的路上，四人並排走著，誰也沒說話。
到了岔路口，張野和陳默轉向了不同的方向，林楓拍了拍趙子軒的肩膀，也回了自己的宿舍。
隻剩下趙子軒一個人，站在空曠的路燈下，像一個迷路的路標。
他拿出手機，又一次點開了小雅發來的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她笑得燦爛，那塊“歡迎趙科員”的牌子，在他眼裡卻像是一份已經簽好字的判決書。
他一遍遍地看那句“真誠，是一種選擇”，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釘進他心裡。
他關掉照片，手指在屏幕上無意識地滑動，最後停在一個新建的ord文檔上。
文檔的標題是“個人簡曆”。
他忽然笑了，笑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突兀。
過去四年，他寫過上百封驚才絕豔的情書，卻從未為自己寫過一份正經的簡曆。
趙子軒，校園情聖。
這個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標簽，此刻卻顯得無比刺眼和可笑。
那個靠筆杆子在風月場裡遊刃有餘的趙子軒，故事在今晚已經落幕。
一個新的故事，一張空白的履曆表，正等待著他。
而這第一行自我介紹，必須用一種他過去從未真正擁有，隻是不停扮演的“真誠”來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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