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推了推起霧的眼鏡,從背包裡摸出移動硬盤。
他的鼠標在歌本掃描件上停頓片刻,最終選中老吳講述"哥餓死在山裡"的片段:"加個時間軸,標注光緒三十年大旱時《求雨歌》降了三度——數據能還原調子,還原不了餓肚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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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湊過來看屏幕,枯瘦的手指點了點虛擬人:"這娃娃穿的侗繡不對。"他聲音突然清亮起來,"右襟的喜鵲應該頭朝裡,那是盼著出門的人回家。"小梅趕緊掏出小本本記,筆尖戳破了紙。
夜色漫進祠堂時,張野摔門回來。
他的迷彩褲沾著泥,手裡攥著份皺巴巴的文件:"老鄭說,文瀾科技簽了三年合同,不推ai就撤資。"他把文件拍在桌上,紙頁簌簌散開,"他們要把"侗族大歌"注冊成數字ip,以後民間藝人商演要交錢,說是"規範傳播"。"
林楓翻到最後一頁,看到"數字版權所有"的紅色印章,喉嚨像塞了把碎稻殼。
他想起昨夜老吳說"唱的時候要想起祖公翻山的樣子",想起小梅用最笨的方式記尾音,想起阿婆們擦眼淚的袖口——原來他們小心護著的火種,有人想把它鎖進玻璃櫃。
"我來。"門被推開條縫,穿褪色牛仔褂的阿木探進頭。
他背著破三弦,琴袋上的補丁疊著補丁,"我在抖音說《楊家將》,打賞沒ai講解員的廣告多。"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內容違規限流"的通知,"但他們演的穆桂英太甜,甜得不像活人。"他一屁股坐在長凳上,三弦撥出個清亮的音,"我幫你們整理故事,用說書的法子——反正這張嘴,閒著也是被平台封。"
深夜的祠堂裡,阿木的三弦響了。
他跟著老吳學《祖公上山》的調子,唱到"山風是娘拍背睡"時突然變調,用說書的抑揚頓挫加了句:"您猜怎麼著?
那山風裡裹著野栗子香,是祖公們拿命給後人探的道!"村民們拍著大腿笑,直播間的彈幕刷成一片"活了!這才是非遺!"
次日清晨,景區廣場擠滿了人。
文瀾科技搭的舞台閃著藍光,虛擬講解員的全息投影立在中央,裙裾隨著設定好的程序飄動。
林楓站在後排,看著工作人員調試設備,聽見他們小聲嘀咕:"這ai能背十萬字資料,遊客問什麼都能答。"
"各位遊客,歡迎來到侗族文化體驗區——"虛擬人剛開口,聲音突然卡成電流聲。
它的眉眼開始閃爍,機械音變調成尖銳的蜂鳴:"祖...祖公...上山...找..."後台傳來技術人員的尖叫:"數據庫沒這個問題!
快重啟!"
人群騷動起來。
林楓抬頭,看見小梅從人群裡擠出來。
她抱著爺爺的歌本,發梢沾著晨露,和昨夜站在民宿門口時一模一樣。
她站上舞台,把歌本輕輕放在講解台前,用侗語清唱:"祖公上山莫怕黑,山風是娘拍背睡——"
清越的調子撞碎了電子音的嗡鳴。
廣場突然靜得能聽見歌本紙頁的翻動聲。
趙子軒的手機鏡頭悄悄抬起來,先掃過屏幕上僵死的虛擬人,再切到小梅顫抖卻清亮的臉。
直播間瞬間被彈幕淹沒:"它不會回答,因為它從沒餓過!這才是我們要的文化!"
陳默舉著筆記本電腦,實時數據在屏幕上跳動。
觀看人數突破五百萬,轉發量破百萬,ai不會心疼的話題爬上熱搜第三。
林楓望著小梅被晨光照亮的側臉,聽見手機震動——是趙子軒剛發的消息:"教育部文化司的人在直播間留言了。"
廣場上,虛擬人終於重啟,用標準普通話背道:"《祖公上山》是侗族先民創作的勞動號子。"但沒人再看它。
阿木擠到前排,三弦一挑:"要我說啊,這號子裡藏著的,是祖公們的心跳——"
林楓摸出手機,給陳默發了條消息:"把老吳的講述剪成十分鐘版本,附上歌本裡光緒三十年的批注。"他望著小梅繼續清唱的背影,又想起昨夜老吳說的"有人願意彎下腰,認真聽"。
此刻,無數彎下腰的人正通過屏幕,把這些聲音捧到更亮的地方去。
風掀起舞台邊的宣傳海報,"基於大數據還原最純正侗族文化"的字樣被吹得翻卷。
遠處,鼓樓的銅鈴又響了,一聲,兩聲,像在數著什麼——數那些正在破土的種子,數那些不肯被ai背走的,活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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