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熒光,映著林楓布滿血絲的雙眼。
他十指如飛,一行行代碼在他指尖下化作利刃,刺向一個由他自己間接創造的龐然巨物。
他將那個塵封的“親情脫鉤模擬器”核心算法剝離、重組、逆向編譯,最終,一個全新的工具在他的屏幕上誕生——“教育平等檢測器”。
這東西像一個饑渴的幽靈,能自動潛入各大院校的官方網站和教育平台接口,嗅探其中是否存在那套名為“信用關聯課程分流”的隱形邏輯。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第一個目標鎖定在青州大學附屬小學,那座以“精英搖籃”著稱的學府。
程序開始運行,數據流如瀑布般刷過屏幕。
幾分鐘後,結果生成,像一記重拳狠狠砸在林楓的胸口,讓他幾乎窒息。
報告清晰地顯示,該校最頂尖的“創新實驗班”,學生家庭平均信用分高達92.7;而另一個被美其名曰“生活技能班”的班級,這個數字是觸目驚心的54.3。
冰冷的數字背後,是無數個孩子在踏入校門的那一刻,就已被劃分好的人生軌道。
林楓沒有片刻耽擱,他將檢測器打包,直接在全網開源發布,並附上了一句振聾發聵的呐喊:“彆等孩子被分流了,才知道他們早就被篩掉了。”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端的破舊出租屋裡,趙子軒緊盯著手機屏幕,上麵是劉技術冒著巨大風險傳來的課程推送日誌。
一周的數據,像一座冰山,揭開了水麵下那殘酷的真相。
他的學生,那個對星空充滿好奇的小石頭,在一周內被係統精準推送了四十七次“陽台蔬菜種植技術”和“舊物改造技巧”,而數學拓展課和天文興趣課的推薦次數,是冰冷的零。
更讓他心頭發顫的是一條備注:阿花的姐姐,曾因在作文裡寫下“我的夢想是考上北大”,被心理評估係統標記為“存在脫離現實的認知傾向”,兩個月後,這個女孩在家長的“勸說”下,被迫輟學。
那篇作文,成了她教育生涯的墓誌銘。
趙子軒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將這些數據一字一句地念給圍坐在他身邊的孩子們聽。
空氣死一般寂靜,隻有窗外呼嘯的風聲。
許久,小石頭怯怯地抬起頭,眼睛裡最後一點光似乎也快要熄滅:“老師,那我們……我們還能學微積分嗎?”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沉默像鉛塊一樣壓在每個人心上。
突然,阿花從口袋裡摸索著,掏出半截不知從哪撿來的粉筆。
她蹲下身,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一筆一劃,畫下了一個歪歪扭扭、卻又充滿倔強的積分符號。
“我們現在就能學。”她抬起頭,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進死水。
千裡之外,張野開著一輛顛簸的貨車,終於抵達了群山環抱中的那所山區小學。
他帶來了一箱由陳默特製的“學習卡”。
這些卡片貌不驚人,內部卻集成了匿名訪問通道,理論上可以繞過一切身份認證,直接登錄全國最頂級的優質公開課平台。
然而,現實再次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學校裡那幾台老舊的平板設備根本無法連接外網,一道無形的防火牆將這片知識的窪地與外麵的世界徹底隔絕。
孩子們失望的眼神像針一樣紮在張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