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的前半段,是培訓班精心製作的官方宣傳片。
一個個學員麵對鏡頭,露出標準而自信的微笑,說著“在這裡,我們學會了理性、克製地表達”“我們懂得了如何用溝通化解矛盾”。
畫麵光鮮亮麗,配樂激昂向上。
然而,畫麵一轉,宣傳片的背景音被掐斷,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段真實的錄音。
“陳主任,如果我在報告裡說真話,我那個調解員執照……還能拿到嗎?”那是學員小秦怯生生的低語。
背景音是宿舍角落裡,老馬一聲接一聲的歎息和打火機的哢噠聲,煙灰落滿了他的鞋麵,他喃喃自語:“說了一輩子實話,臨老了,倒要學著怎麼說謊了……”
緊接著,是學員阿靜在衛生間裡,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演講的錄音,聲音從一開始的抗拒、彆扭,到最後的麻木、流利:“我深刻認識到,傳統家庭價值觀是社會穩定的基石,我為此感到無比自豪……”
視頻的最後,所有聲音淡出,屏幕變為純黑,一行白字緩緩浮現:
“你們教他們說話,卻先割了他們的舌頭。”
發送成功。
林楓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當晚,陳主任緊急召集了所有部門負責人開會,會議室裡的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他把手機重重拍在桌上,咆哮著要求技術部門立刻追查郵件來源。
半小時後,技術員滿頭大汗地前來彙報:“陳主任……查不到。對方是高手,ip地址經過了至少七層跳轉,從海外到國內,最後……最後隻追溯到一個模糊的信號源,指向青州大學南區一棟老舊的宿舍樓。”
“青州大學?”陳主任一愣,隨即怒火更盛,“給我查!一間一間地查!我就不信掘地三尺還找不出來!”
“彆查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看向周敏。
她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此刻卻緩緩站了起來。
她的臉上看不出憤怒,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
“查出來又能怎樣?”她輕聲說,像是在問彆人,又像是在問自己,“把他們開除?報警抓人?他們不是敵人,主任。他們隻是……一群不肯閉嘴的人。”
她走到窗邊,望著外麵被雨水衝刷得迷離的城市燈火。
她的思緒飄回了十年前,同樣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她在悶熱的工地帳篷裡,借著一盞昏黃的燈,為一個叫小刀的工人的母親,一字一句地念著勞動法條款。
那個夜晚,她的指甲因為激動和憤怒,深深地掐進了自己的掌心。
此刻,同樣的刺痛感從掌心傳來。
第二天清晨,雨過天晴。
林楓被一縷刺眼的陽光喚醒。
他打開手機,一條加密信息彈了出來,發信人是“飛行員”。
“紙飛機落地了。下一個火種,交給你。”
是張野。
林楓刪掉信息,走到陽台邊,猛地拉開門。
清晨微涼的風夾雜著泥土的清新氣息,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
風吹動了貼在寢室門後的一張a4紙,那是他們偷偷複印的《地下教材》母版,上麵記錄著所有被“包裝”和“優化”掉的真相。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裡有釋然,有決絕,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轉身從桌上拿起一把美工刀,走到寢室門口,對著斑駁的木質門框,一筆一劃地刻下一行小字:
“本室出租,限不老實的人。”
剛刻完最後一個字,寢室門被推開,趙子軒頂著一頭亂發走了進來。
他一眼就瞥見了門框上的那行新刻的字,先是一愣,隨即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喲,林楓,你這鹹魚翻身,是不是該改名叫‘翻江龍’了?”
林楓沒有回頭,隻是望著窗外那座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城市。
無數的窗戶在晨光下反射著光芒,像無數雙閉著的眼睛。
他知道,昨夜的喧囂,對於這座龐大的城市而言,不過是一粒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很快就會散去。
但火種已經留下。
他想,沉默的大多數,他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是被精心維護的平靜,還是那代價高昂的真相?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立刻給出答案。
也許,答案就藏在這座城市每一個看似波瀾不驚的角落裡,等待著被下一個提問者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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