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哨盟_華夏英雄譜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章 哨盟(1 / 2)

宇宙源生太極點,

一聲巨響分陰陽。

陽者凝聚為星辰,

陰者飄渺化蒼天。

混沌初分盤古殤,

萬物欣欣尊三皇,

五帝應運修善果,

數千歲月話興亡。

……

寒風裹挾著冰碴,刮過連綿不絕的雪山,發出嗚咽般的嘶鳴。山北一處背風的岩洞裡,草榻上鋪著薄薄的乾草,女人阿雲蜷縮著,用自己單薄的體溫焐著懷裡熟睡的嬰兒。洞內唯一的火堆燃著微弱的火苗,跳躍的光映在她臉上,刻下深深的憂慮和倦怠。洞口的獸皮簾猛地被掀開,一股刺骨的寒氣卷著雪沫衝進來,火苗劇烈搖晃,幾乎熄滅。

一個身材高大、披著厚實狼皮鬥篷的男人鑽進洞裡,帶進一身風雪的氣息。他臉上掛著霜,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沉重。他解下腰間用獸筋捆著的獵物——半隻瘦骨嶙峋的麂子,毛皮上還沾著暗色凝固的血跡,輕輕放在冰冷的石板上。

“又是半個。”阿雲沒有抬頭,隻是長長地、極其壓抑地歎了口氣,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空洞地回蕩。懷裡的嬰兒似乎被驚擾,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男人石岩沉默地脫下濕漉漉的毛皮手套,走到火堆旁,伸出凍得發紅的手烤火。火光跳動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疲憊和無奈如同刻痕。“唉,”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像被寒風磋磨過的石頭,“兄弟家人多,擠在他那山洞裡,擠得跟冬日躲雪的麅子一樣。他又……徹底沒了指望。”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腿,仿佛能隔著皮褲感受到某種並不存在的痛楚。“能幫咱就多幫幫,他那雙腿,說到底,是替我折的……”

阿雲抬起頭,那是一張被寒冷和生活重壓刻出細紋的臉,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她看向石岩,目光裡包含著理解、心疼,卻也有一絲壓不住的焦慮。“當家的,我知道,恩情不能忘,兄弟情義比山重。可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了。我們兩家人,七八張嘴,就指著你一個人在這深山裡鑽窟窿打洞。眼看著雪一場接一場,獵物躲得沒影,你空耗力氣冒險出去,一次比一次打得少。這半隻麂子,剔了骨頭下水,熬成湯羹能撐幾天?你兄弟石峰那邊更等米下鍋。”

她抱著孩子站起來,走到石岩身邊,聲音帶著懇切:“當家的,我想了很久。單打獨鬥不行了。不如……把附近能走的山北獵戶們都集合起來?大家一起圍獵大獸,互相有個照應,出了事能搭把手,獵獲也能均分,哪怕少點,好歹都能有個活命的口糧。總不能眼看著大夥兒活活餓死、凍死在這雪窩子裡!”

石岩往火堆裡添了一根枯枝,看著騰起的火星,眼神複雜。“我也想過,不止一次。可……難啊。夫人。人心都是肉長的,誰不知道自己打的獵物自己吃才踏實?平日裡為爭一隻兔子、半窩鳥蛋都能紅了眼的鄰裡,現在要他們把拚了命才到手的獸肉無償地分出去,分給可能沒幫上忙甚至還拖後腿的人家?誰肯?誰又能信得過誰?”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那是生活磨礪出的清醒和某種近乎絕望的認知,“山裡過活的都是獨狼,自保還怕不夠。”

阿雲的目光卻異常堅定,如同山澗深處的頑石:“事在人為!當家的!再難,也得試著去做!做了,哪怕九十九家不點頭,說不定就有一兩家明白人肯先試試。做了,就有那麼一線生機,讓大家活下去的機會!不做,那就是躺在這洞裡,眼巴巴等著山神爺收屍!就算不為咱們這個連哭都沒力氣哭的小崽子著想……”她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孩子,再抬頭時,眼中已無遲疑,“想想山下你兄弟石峰家!想想當年雪崩時,要不是他聽到你跌落的動靜,吹響了那骨哨,不顧命衝進雪堆裡把你刨出來,他的腿就不會被那發狂的雪豬咬斷!救命之恩,山樣重!咱們如今眼睜睜看著他一家挨餓,自己卻束手無策,這哪裡是報答?這是要我們餘生都背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報恩也是活命啊,當家的!”

“救命之恩,山樣重……”石岩喃喃重複著阿雲的話,那場驚天動地的雪崩,雪濤傾瀉時天地湮滅的絕望,兄弟吹響骨哨後如同神音般穿透死亡寂靜的呼喚,自己被他硬生生從雪塚裡拖出時兄弟腿上被咬穿的皮肉和裸露的白骨……這些畫麵如同燒紅的鐵烙印在他的骨血裡。他粗糙的手掌猛地攥緊,指節發白,聲音裡帶上了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夫人說得對!是我想左了,太怯!等死不如闖活!吃過飯,我立馬就走!去南坡找人說說!”

阿雲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像是點燃了希望的火種。“好!你先去山南看看!我今日在山腰撿柴時遇到弟媳了,她說南邊山穀那片出事了!”她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半月不到,進山的獵戶折了三個!一個沒回來,兩個隻拖回半拉身子。聽說是被一群下了山的熊羆和長齒虎衝散了!現在南坡人心惶惶,年輕的後生怕得不敢進林子,老弱婦孺餓得眼睛發綠。你去那裡,說服他們抱團,興許……能更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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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鷹:“當真?熊羆下山這麼早?”

“千真萬確!弟媳哭得都啞了。山南,怕是要變天了。”阿雲肯定地點點頭。

“好!那就先去山南!”石岩不再猶豫,拿起石刀,開始將那半個麂子分割、剔骨。篝火上架起的石鍋裡,清水很快渾濁,帶著濃烈的獸肉腥味和微弱的油星翻滾。阿雲找出幾個粗陶碗和石杯,將僅存的一點乾苔蘚和草籽捏碎了撒進鍋裡,算是唯一的調料。這頓飯吃得極其沉默,濃湯滾燙,卻驅不散心底蔓延的寒意。

飯後,石岩利落地整理好裝備。那張幾乎與他身高等長、由堅韌山榆木和牛角層疊複合製成的大弓被擦得發亮,他仔細檢查了每一寸弓弦,又將箭囊裡僅存的十幾支羽箭一一確認箭簇是否鋒利。背上大弓和箭囊,他抓起那柄打磨得寒光閃閃、能輕易捅穿山豬厚皮的硬木獵叉,回身看向抱著孩子的阿雲。

“夫人,”他的聲音沉穩下來,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我去了。家裡……隻能辛苦你了。兄弟那邊,他傷重耗神,孩子也體弱,煩你……多費心照看。”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像是要將他們的樣子刻進骨頭裡,“最遲明兒一早,我就回來。”

阿雲用力點頭,將孩子抱得更緊些:“你放心去。路上千萬小心!莫要……逞強。能說動就說,說不動就回。人活著,比什麼都強。”她放下孩子,快步走到洞口,掀起獸皮簾。石岩高大的身影很快沒入洞外紛飛的大雪和蒼茫的暮色之中,轉眼就被風雪模糊了輪廓。

直到再也看不見丈夫的身影,阿雲才放下簾子,重新抱起睡夢中微微蹙眉的嬰兒。她快速地在洞裡收拾了一下,把剩下不多的肉仔細用乾淨的雪塊覆蓋好防凍防野物,又在草榻上鋪好最厚的獸皮。她拿起石盤裡分好的另一份煮熟的肉塊——那是給兄弟石峰家的份——小心地包裹在乾燥的苔蘚布裡,揣進懷裡。最後,她用自己的皮襖裹緊嬰兒,也走出了山洞,風雪立刻包圍了她。她弓著背,迎著寒風,朝不遠處另一處低矮山洞艱難地走去。

石峰的山洞比石岩家更顯破敗狹小,洞口懸掛的獸皮簾子千瘡百孔,寒風毫無阻礙地灌入。洞內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草藥味和難以言喻的沉悶氣息。石峰躺在角落的草榻上,下半身蓋著臟汙的獸皮,曾經健壯的雙腿如今隻剩下空蕩蕩的褲管輪廓。他的妻子柳娘,一個同樣被生活壓彎了腰的女人,正用一塊破布蘸著雪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丈夫額頭滲出的虛汗。

“嫂子!”柳娘看到阿雲進來,連忙放下布,臉上擠出一絲疲憊的感激,“這麼大的風雪,你怎麼過來了?”

“來看看你們。”阿雲把懷裡的肉包遞給柳娘,“石岩剛回來,打了半隻麂子,這點肉你們先對付著,熬點湯給石峰補補身子。”她走到草榻邊,看著石峰蒼白凹陷的臉頰,心中一陣酸楚,“兄弟,今天感覺好些沒?”

石峰費力地睜開眼,眼神渾濁,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發出微弱的聲音:“……嫂子……費心了……我哥……又進山了?”他每說一個字都顯得異常艱難。

“嗯,剛走。”阿雲把孩子放在石峰身邊,小家夥似乎被洞裡的氣息驚擾,不安地扭動著。阿雲輕輕拍著孩子,對石峰說:“他放心不下南坡那邊,聽說不太平,想去看看能不能說動那邊的人,大家夥兒一起想想辦法。”

石峰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光,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他掙紮著想抬手,卻無力地垂下。“……哨……當年……那哨……”他斷斷續續地說著,目光下意識地瞥向洞壁掛著的一個小皮囊。

阿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她走過去,小心地取下那個小皮囊,從裡麵倒出半枚光滑油潤的獸骨哨子——那正是十五年前雪崩時,石峰用來定位、救出石岩的骨哨的另一半。石岩一直貼身帶著他那半枚,視若生命。

“你放心,”阿雲握緊那半枚骨哨,聲音堅定,“石岩帶著他那半呢。他這次去,就是想把這‘哨盟’的念想,重新續上!讓大家夥兒,都能有個活路!”

石峰聽著,眼角似乎有些濕潤,他緩緩閉上眼睛,用儘力氣點了點頭,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嗬嗬”聲,不知是欣慰還是歎息。

阿雲在石峰家待了許久,幫著柳娘熬了肉湯,喂石峰喝下,又收拾了洞裡的雜物。直到嬰兒餓得哭鬨起來,她才抱著孩子,頂著風雪回到自己的山洞。洞裡的火堆已經熄滅,隻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燼。她重新生起火,抱著孩子坐在草榻上,望著洞外呼嘯的風雪,一顆心懸在半空,默默祈禱著石岩的平安。

風雪似乎永無止境。石岩踏著過膝的深雪,每一步都像在泥沼中跋涉。他穿過山脊線上那片早已失去生機、枝椏扭曲如鬼爪的茂密老林。山南的風似乎更凜冽,打在臉上如同針紮。積雪掩蓋了路徑,也掩蓋了無數危險。他憑著獵人對山勢的本能記憶,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天光越來越暗,當他終於翻過山脊,視野驟然開闊,眼前是地形更加陡峭破碎、林木更加幽深詭秘的山南獵區時,已近黃昏。金烏徹底沉入西山之後,一輪巨大渾圓的玉兔月亮)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給這片覆蓋著死亡陰影的山穀鍍上了一層蒼白而詭異的亮色。憑借這微光,還能勉強辨認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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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走了七八處他曾有印象或聽說的獵戶聚居點——或是在山崖下的淺洞,或是在大樹根部的簡陋窩棚。敲門、呼喚、等待。每一次他都帶著最大的誠懇,反複述說結盟同獵、守望相助的必要和希望。然而,回應他的大多是洞口縫隙裡一雙雙充滿警惕、絕望或麻木的眼睛,無聲的拒絕。偶爾有人應答,也是隔著獸皮門簾,聲音嘶啞而充滿不信任:

“抱團?前幾日趙老三帶他兩個崽去北穀尋獸蹤,說好的互相照應,結果被大蟲衝散,就他一人丟了一隻胳膊爬回來……他那倆崽呢?骨頭渣子怕都找不到了!”

“分?家裡老娘三天沒咽下一口實在東西了!我昨兒拚死掏了半窩雪兔,憑什麼要我分出去給彆家填肚子?你知道那兔子窩在冰窟窿裡?差點把命賠上!”

“結盟?哼!山北來的?是想哄了我們的存糧跑吧?前兩年不是沒有過,後來呢?人卷了東西死在山澗裡,連累得兩邊生隙!”

……

希望如同手中漸漸熄滅的火撚,一點點黯淡下去。寒風中奔波了一天,幾乎沒進過一粒米,石岩隻覺腹中像是燒著一團冰冷的火焰,饑餓感齧噬著五臟六腑,連帶著身上的疲憊也沉重得如同背負山巒。他拄著獵叉,站在一片林間空地喘息,抬頭望著那輪冰冷的圓月。月光透過稀疏的樹枝,在地上投下斑駁猙獰的影子。就在他咬咬牙,準備轉向下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可能的點去嘗試說服時,一陣怪異的冷風毫無征兆地從前方樹叢中掃過,卷起地上的殘雪。

風中夾著一股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腥氣!不是山豬,不是野狗,那是一種大型肉食野獸特有的、混著殺戮和腐肉的味道!

“不好!”石岩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所有疲憊饑餓被強烈的求生本能壓過。他甚至來不及細看,身體已如狸貓般迅捷地向側麵一撲,手腳並用,蹭蹭蹭幾下便攀上了旁邊一棵粗壯的老鬆樹,敏捷地藏匿在濃密的針葉叢裡,屏住呼吸。他迅速解下背上長弓,抽出一支三棱箭鏃的羽箭,穩穩地搭在緊繃的弦上,冰冷的箭鏃微微調整方向,透過枝葉的縫隙,鷹隼般的銳利目光死死鎖住下方腥風吹來的方向。

時間仿佛被凍結。不過七八個心跳之後,一個巨大而無聲的黑影猛地從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古樹陰影後閃現出來。那是一隻體型驚人的成年斑斕猛虎!月光勾勒出它流暢而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肌肉輪廓,巨大的頭顱低垂,金黃色的眸子在暗夜裡閃爍著冷酷殘忍的光芒。令人心驚的是,它的嘴角和下顎,殘留著大片大片尚未完全凝結的暗紅色血跡!顯然剛剛飽食過獵物,那濃鬱的血腥味正是源於此。它踏著悠閒而極具威懾力的步伐,巨大的虎掌踩在鬆軟的雪層上幾乎悄無聲息,徑直朝著石岩藏身大樹的方向走來,似乎隻是飯後散步。

就在老虎行進到距離老鬆樹不足二十步的雪地上時,異變陡生!

“咻——噗!”

一聲尖銳到刺破耳膜的利箭破空聲驟然響起!緊接著是猛虎一聲震耳欲聾、混合著劇痛和暴怒的慘烈咆哮!聲浪之大,震得老鬆樹的枝條和積雪都簌簌掉落!石岩藏在濃密的枝葉後,心臟幾乎停跳,但他強壓心神,瞳孔瞬間收縮如針!隻見一支粗糙但異常強勁的白蠟木長箭,竟精準無比地深深射入了猛虎的左眼!暗紅色的血液混合著眼球的漿液,瞬間從猛虎眼眶中爆開!

劇烈的疼痛讓這百獸之王徹底發狂!它的咆哮變成了連續不斷的、足以撕碎靈魂的低沉怒吼。緊接著,一個略顯瘦小卻異常矯健的身影從老虎右前方另一棵大樹的橫枝上猛撲而下!借著下墜的衝擊力,手中那柄磨礪得十分尖銳的長矛,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直刺猛虎相對柔軟的側腹心臟部位!

時機把握得妙到毫巔!正是猛虎劇痛之下瘋狂甩頭、重心不穩的刹那!

然而,受傷的野獸比平時更加危險百倍!尤其是這山林中的絕對王者!猛虎在長矛即將刺入皮肉的瞬間,憑著驚人的本能向左側狠狠一扭身,那蘊藏著山巒般力量的身軀爆發出難以置信的敏捷。長矛的銳利矛尖帶著刺耳的摩擦聲,隻是深深劃過了猛虎堅韌的背脊皮毛,帶出一道血肉模糊的深槽,卻未能致命!

猛虎徹底被激怒了!劇痛和血腥徹底點燃了它原始的殺戮欲望!它甚至無視了插在眼眶裡的箭杆,僅存的右眼瞬間鎖定那剛剛落地、因為一擊不中心神巨震而動作略顯遲滯的少年!一聲撼動山林的虎嘯過後,它龐大的身軀如同出膛的炮彈,後腿猛地蹬地,卷起漫天雪霧,帶著腥風惡臭,直撲那麵無人色的少年!

少年手中的長矛還未收回,麵對這泰山壓頂般、蘊含著死亡氣息的血盆大口,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無比清晰的恐懼。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他試圖後退,腳下濕滑的積雪卻讓他一個踉蹌!動作已然慢了一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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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一聲極其短促、充滿力量的弓弦震鳴在石岩藏身的大樹上響起!

“嗖——!”

一支冰冷的箭矢,如同毒蛇出洞,撕裂空氣,在月光下幾乎化作一道模糊的銀線!箭矢飛行的軌跡精準、冷酷,與猛虎撲擊的路線完美交彙!

“噗嗤!”一聲沉悶的利器入肉聲清晰傳來!

帶著巨大動能的箭鏃,自下而上,無比準確地深深貫入了猛虎因仰天撲擊而暴露的咽喉最脆弱處!箭頭甚至從另一側帶著熱血的皮肉中穿出了寸許!

“吼——嗷——!!”

猛虎驚天動地的咆哮瞬間戛然而止,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扼住了喉嚨!所有的力量、撲勢、咆哮,都凝固在空中!它的雙眼瞪得極大,僅存的右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暴和死寂。龐大的身軀遵循慣性的最後軌跡,僵硬地砸向前方,不偏不倚,正正將地上因驚駭而失神的少年撲壓在身下!虎血如同噴泉,從咽喉的創口猛烈飆射出來,滾燙地淋了少年滿頭滿臉!

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一瞬。

鬆樹上的石岩沒有一絲停頓,幾乎是射箭的同時,他已手腳並用地滑下樹乾。雙腳剛一沾地,他便疾衝過去。沉重的獵叉在他手中倒轉,叉尖對著虎屍,低吼一聲,全身力量爆發,奮力將那數百斤重的猛虎屍身從少年身上掀開。

少年躺在冰冷帶血的雪地裡,雙眼失神地望著被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夜空,胸膛劇烈起伏,張大嘴巴貪婪地呼吸著冷冽卻帶著濃烈血腥味的空氣,仿佛要將這劫後餘生的感覺全部吸進肺裡。過了好一會兒,那雙驚魂未定的眼睛才艱難地聚焦在眼前這個穿著陌生獸皮、手持獵叉的男人臉上。

“……你是……?”少年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每一個字都用儘了力氣。

石岩蹲下身,仔細檢查他是否受傷:“山北的獵戶。傷著哪裡了?能動嗎?”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伸手想扶起少年。

少年猛地搖頭,掙紮著自己坐起,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粘稠滾燙的虎血,看向石岩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和後怕:“沒……沒事!多謝……多謝壯士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他回想起剛才猛虎撲至頭頂的那一幕,渾身又是一個寒顫。

石岩擺擺手,目光落在少年臉頰上那道幾乎被虎牙刮到的、淺淺的血痕,沉聲道:“舉手之勞。小夥子,你年紀不大,膽魄不小,隻是……”他環顧四周這片幽深得如同巨獸蟄伏的密林,月光在這裡也變得微弱昏沉,“為何獨自一人在此等老林深處狩獵?太過凶險!”他拿起自己的水皮囊,遞給少年,“喝口熱的。”

少年接過水囊,大口灌了幾口溫熱的雪水,眼神中的驚惶慢慢被一種深沉的悲戚取代。他長長地、帶著哭腔地歎了口氣,淚水再也抑製不住,混合著臉上的血汙蜿蜒流下,聲音哽咽起來:“我……我不是一個人。今日是跟著我阿爹出來的。我們……本想去南邊那個據說有野豬群的山窩子看看。沒成想……半路上撞著了這個畜生!還有另外兩隻更大的!”他的聲音因恐懼和悲痛而尖利起來,“那兩隻虎……凶得不像話!從來沒見過那麼大的!毛色都透著一股子邪勁兒!阿爹年歲大了,腿腳本來就不利索,我們根本不是對手!他想護著我,讓我先跑去找援手……可…可就在轉身的時候,這隻虎追著我阿爹就撲了過去,阿爹……阿爹被它狠狠一爪子……掀翻在地!我……我急瘋了,拚命用弓箭射它,想把它引開,可這畜生像認定我了,對地上的阿爹不管,直追著我來!一直追到這裡……要不是壯士你……”少年再次哽咽難言,掙紮著爬起來,“壯士的大恩,我記一輩子!可我現在得趕緊去找我阿爹!不知道他……他……”

少年強撐著拿起掉在旁邊的長矛,轉身就要往林子深處衝,身形踉蹌,體力明顯已到了極限。

“等等!”石岩一步上前,有力的大手按在了少年瘦削的肩膀上,“我跟你同去!”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少年猛地回頭,蒼白而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巨大的錯愕,隨即那錯愕迅速被一種巨大的感激和信賴淹沒,淚水再次湧出,他用力點頭,聲音帶著哭腔:“……多謝壯士!多謝!”他不再猶豫,轉身認準一個方向,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在林子裡快走起來,一邊強壓著喘息,一邊仔細辨認地上的淩亂痕跡——那是他們逃命時留下的腳印和血跡。石岩則緊隨其後,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幽暗的樹叢。

兩人在月光斑駁、樹影幢幢的林間疾行。借著短暫的休整和趕路間隙,石岩開口詢問,試圖了解更多情況:“我聽說山南這邊大型猛獸活動頻繁,獵物也豐富。按道理,這裡的獵手日子該好過些?”

“哪……哪裡好過?”少年喘著粗氣,聲音裡充滿了苦澀,“猛獸是多得像雨後林子裡鑽出來的蘑菇!可那些大蟲、熊羆,尤其是最近不知從哪個冰山跑過來的那些,皮糙肉厚又凶殘,見人就直接撲上來!根本不像以前那樣怕火怕人聲!好多獵手都命喪在它們口中了。阿爹說,這幾年的野獸……好像都在發瘋。”他頓了頓,聲音更低落了,“活著的人日子更難熬!獵手少了,敢進深山的人更少,捕到的獸物自然少了。就算獵到,一張好皮子換的糧食也遠不如以前。大家……大多時候都餓著肚子,靠嚼草根樹皮,挖點凍僵的蟲子、蟲子卵熬著。餓死的人……今年開春到現在,就我們這片山穀,聽說就有三家了……”少年的聲音裡充滿了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沉重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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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沉默地聽著,眉頭緊鎖:“難道……就沒人想過改變?比如,聯合起來,人多力量大?”

“怎麼沒想過!”少年語氣帶著一絲激動和無奈,“我阿爹最早就提過!他跟附近幾個相熟的叔伯商量過,說大家一起進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可沒幾個人信!要麼覺得麻煩,要麼覺得彆人靠不住。真遇到一頭大獸,誰都想自己先得利,又害怕衝在前麵會送命。久而久之,就沒人提了。阿爹每次提,都被嘲笑說老糊塗了。”少年的聲音裡充滿了對他父親的維護和一種深刻的無力感,“人心散了……比大雪封山還難熬。”

石岩的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月光透過樹縫落在他臉上,照亮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你說得對,人心散了,是比天災更可怕。”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那空氣裡似乎還帶著猛虎的血腥味,“但越是難,越要有人去做!我這次翻山到南邊來,為的就是這件事——說服大家,結一個‘哨盟’!有難同當,有福共享,守望相助!”

“哨盟?”少年猛地回過頭,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帶著難以置信的希冀,“您……您也是為了這個?”

石岩重重點頭,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不錯!萬事開頭難,但總要有人去點第一把火!我看你父子,和我一樣,都明白這個道理。”

就在這時!

“呃……啊……”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斷絕的呻吟,從不遠處一片生長著低矮灌木的坡下,極其清晰地順著風飄了過來,在這萬籟俱寂、唯有雪粒輕落的林間,顯得格外淒厲!

“阿爹!”少年渾身劇震,失聲尖叫!那聲音他無比熟悉!所有的疲憊瞬間消失,絕望中迸發出一種拚死的力氣,他像一頭被困已久的幼獸,不顧荊棘灌木的刮刺,手腳並用地奮力撲向那個方向!

當少年用儘力氣撥開最後一叢掛著冰棱的枯黃灌木,眼前的景象讓石岩也瞬間屏住了呼吸——

清冷的月光毫無遮擋地傾瀉下來,照亮了一棵虯結蒼勁、宛如巨爪伸向天空的古鬆。鬆樹下,蜷縮著一個白發散亂的老者。他身上的獸皮襖子已破爛不堪,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胸前!三道深可見骨的恐怖爪痕,斜斜地從左肩一直撕裂到右下腹部!皮開肉綻,暗色的血痂混合著汙穢的雪泥凝結在創口邊緣,猙獰地張裂著,露出下麵慘白的肋骨邊緣!老人的頭無力地歪向一側,麵如金紙,出氣多進氣少,身下的雪地已被染紅了一大片。

“阿爹!阿爹——!”少年嚎哭著撲跪在老者身邊,雙手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樹葉。他慌慌張張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皮囊,倒出幾片曬乾的、帶著奇異香味的草藥葉子,手忙腳亂地想敷在老人胸前那巨大的創口上。但那傷口實在太深太可怖,草藥的細屑沾上鮮血立刻被衝開,暗紅色的、帶著生命熱度的血水依舊止不住地從他指縫間汩汩湧出,滲入冰冷的雪地。

少年絕望地哭喊著:“阿爹,挺住!藥來了!藥來了!你看,我找到藥了!”

石岩立刻上前一步,蹲下身,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孩子,讓開些,讓我看看。”少年茫然地被石岩撥開。石岩俯下身體,湊近那猙獰的傷口仔細觀察,一邊快速地從自己獸皮囊裡尋找是否有乾淨的布條或能用的藥草。他的目光順著傷口向下移動,落到老者腰間時,猛地凝固!

在老者破爛的獸皮腰帶下,懸掛著一個用某種巨大猛獸趾骨製成的哨子!那骨哨被磨得光滑油潤,尾部還鑽有兩個小孔,用細細的皮繩穿著,一個獨特的、略微傾斜的刻痕烙印在哨身上——這造型、這刻痕!石岩隻覺得一股電流瞬間從脊椎直衝天靈蓋!他瞳孔驟然收縮成一點,猛地扯開自己胸前的獸皮衣襟!

就在石岩貼身的裡衣上,同樣用皮繩係著半枚骨哨!形狀與老者腰間那枚幾乎一模一樣!隻差下半部分!

石岩顫抖著,幾乎是用儘了全身力氣,才將自己那半枚骨哨解下,顫抖著遞向老者腰間的那枚……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者仿佛感應到了什麼,緊閉的雙眼極其艱難地掙紮著,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隙。渾濁而黯淡的目光,竟穿透了死亡的陰霾,極其艱難地聚焦在石岩那張布滿風霜和急切神色的臉上。他那沾滿暗色血汙、如同枯樹皮般的手,猛地抬起,抓住了石岩正要取下骨哨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嗚……山……山北來的?”老者的聲音極其微弱,破碎不堪,每一個字都像是砂紙摩擦著破碎的喉嚨,帶出濃稠的血沫,嘶啞得幾不可聞,“你……認得……這……哨?”血沫堵住了他的聲音。

石岩隻覺得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難以言喻的情緒猛烈衝擊著胸腔,讓他喉頭發緊,眼眶瞬間刺痛得難以抑製!他沒有說話,隻是用另一隻同樣顫抖的手,幾乎是虔誠般地,將兩枚骨哨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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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一聲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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