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圓之戰_華夏英雄譜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7章 月圓之戰(1 / 2)

女曦赤腳踏入溪水,那冰冷的觸感如同一把淬煉了數萬年寒意的冰針,瞬間穿透她古銅色的肌膚紋理,狠狠刺入骨髓深處,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劇烈的寒顫,牙齒幾乎都咯咯作響。黎明前的山穀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黛青色薄霧籠罩,遠山隻剩下朦朧起伏的剪影,近處的樹木、岩石都浸泡在這靜謐裡,宛如一幅流動的、墨色淋漓的巨大水墨畫卷,寂靜無聲得仿佛時間本身都在此沉溺、凝固。唯有腳下這條清澈蜿蜒的溪流,不知疲倦地流淌著,潺潺的水聲在死寂中清晰可聞,宛如天地間唯一一首古老而輕柔的搖籃曲,和偶爾從極遙遠極寂靜處傳來的幾聲飄渺鳥鳴,才勉強打破了這份厚重得令人沉醉又無端心慌的寧靜。呼吸的空氣都帶著濕潤的草木氣息和冰冷的水汽,每一次吸氣都像吞下小塊的寒冰。

這是她一天中最為珍視也最為奢侈的時刻。唯有此刻,她能短暫地卸下沉重的酋長頭環,逃離族人那無時無刻不在投射向她的、或飽含期許或深藏擔憂的目光,躲開長老們圍繞著柴米油鹽、狩獵采集或部落紛爭的無休止絮叨與爭辯。晨曦微光中的溪水,是她唯一能汲取喘息的空間。

在那漫長得仿佛沒有儘頭的白晝裡,作為女媧氏部落的主心骨,被視為大母神血脈象征的女曦,雙肩承受著無法言說的重擔。每一個決定,小到獵物的分配,大到領地的爭端,都直接牽動著數百族人的生死存亡。每一句在篝火旁或祭祀台上說出的言語,都可能被奉為神諭,成為指引族人未來道路的唯一火炬。族人們的眼睛追隨著她,依賴著她,那份沉甸甸的信任既是榮光,亦是枷鎖。而此刻,僅此片刻,她隻屬於自己,隻屬於這方冰冷的溪水和彌漫的薄霧,緊繃如硬弓的神經,才能獲得一絲微弱的、仿佛冰水浸潤般的舒緩。

她緩緩地、幾乎帶著一種儀式感地蹲下身子,獸皮短裙拂過水麵,沾濕了邊緣。布滿老繭的雙手,因常年緊握石斧和長矛而骨節粗大,此刻卻溫柔地、小心翼翼地從溪流中捧起一掬清澈的溪水。冰冷刺骨,水流如同細小的銀魚,帶著滑膩的涼意,掙紮著從她微微分開的指縫間滑落,跌回溪中,帶走她臉上的塵埃、汗水、未儘的睡意以及日複一日累積起來的疲憊。水滴沿著她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滴在裸露的胸口。

做完這個簡單的儀式,她抬起頭,目光不由自主地、堅定地投向西方。遠方,層層疊疊的山巒像沉默的巨獸匍匐著,而在那雲霧繚繞的最深處,一座龐大得超出認知範圍的山體輪廓隱約可見——那便是不周山。它是這片古老大陸的脊柱,也是世代相傳的禁忌之地。此刻它浸潤在破曉前最濃的霧氣裡,龐大而沉默的山體線條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的脊背,散發著無法言喻、亙古悠長的神秘氣息,帶著不容侵犯的巨大威嚴直撲心靈而來,讓人本能地屏住呼吸,心生敬畏。

時間流淌得無聲無息,卻在女曦的心頭刻下了深可見骨的痕跡。整整一個月前的那個月圓之夜,她在長老們焦灼的注視下,親自挑選並派遣了部落中最富經驗、最機警的四名探子,攜帶著熏乾的肉條和特製的信號石,秘密潛入共工氏控製的山川河穀深處,去探尋那個死敵部落的真實動向。那是經曆了上次慘烈戰爭、差點被滅族之後、被迫遷移到不周山西南荒僻之地的共工氏。女媧氏雖然獲勝,卻也元氣大傷。戰爭的血腥味還未完全散儘,女曦和長老們都深知,共工絕不可能甘心蟄伏。最初,所有人都滿懷信心,以為不出十天半月就能帶回確切的消息。

然而,時光如同腳下這狡猾的溪水,悄無聲息地從指縫中溜走。探子們陸陸續續、零零散散地返回,帶回的消息卻如同碎裂的陶片,七零八落,拚湊不出一幅完整的圖景,反而充滿了令人費解的迷霧。帶回的消息說,共工氏正在他們那片貧瘠、布滿裸露黑岩的新領地上,以一種近乎瘋狂、竭澤而漁的方式開鑿著山地。原本沉寂的山穀整日塵土飛揚,沉悶的撞擊聲日夜不息。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探子們聲稱,他們在山穀深處建造了一些形狀極其古怪的圓形石頭建築,矮墩墩的,頂部開著口,裡麵日夜燃燒著衝天的火焰,散發出刺鼻的硫磺和金屬混合的氣息。探子們匍匐在遠處的山脊上,盯著那些爐子,絞儘腦汁也無法理解它們的確切用途,隻能將其描述為“古怪的爐子”。然而,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萬籟俱寂的深夜。探子們蜷縮在冰冷的岩石縫隙中,常常被突如其來、震徹心魄的巨響驚醒。那巨響如同醞釀在山腹深處的天神之怒,突兀地炸響,在群山間久久回蕩、碰撞,連腳下的大地都仿佛一個受驚的活物,發出沉悶而恐懼的顫抖,驚得附近的飛禽走獸倉惶逃竄,哀鳴四野。聲音的來源卻總是深藏在營地最深處或某個隱蔽的山坳裡,探子們無法接近,隻能將這來自地底的咆哮稱之為“雷鳴之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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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尋常……太不尋常了……”女曦低聲自語,眉頭緊鎖如兩道山壑,深邃的眼眸中翻滾著憂懼與思索的風暴。在她一生戎馬與治理的經驗裡,一個剛遭受沉重打擊的戰敗部落,當務之急必然是舔舐傷口,尋找食物果腹,加固遮蔽風雨的住所,安撫驚恐傷痛的心靈,為生存而喘息休養。這是自然的法則,是生存的本能。然而,共工氏卻完全背離了這條常識之路。他們放棄了耕種和主要狩獵,反而將僅存的力量投入到這種近乎瘋狂的開山碎石和建造用途不明的“爐子”中,還在製造那令人心悸的地底雷鳴。

女曦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共工氏絕不僅僅是凶殘的掠奪者,他們更像是藏在暗影中的毒蛇。回想上一次戰爭,僅僅為了爭奪那片水草豐美的河穀林地,共工氏便如潮水般湧來,悍不畏死,他們的勇士以詭異的戰吼激發自身的狂怒,攻擊如同驚濤駭浪。女媧氏依靠著複雜的地道陷阱和戰士們的殊死搏殺才將其擊退,雙方都付出了慘烈的代價,無數熟悉的麵孔永遠消失在黑鬆林邊。血流成河,哀鴻遍野,幾個冬日都無法撫平那失去親人的哭聲。女曦的手下,許多戰士在那場戰爭中失去了兄弟、父親、兒子。而她自己也曾在血與泥的戰場上與共工短兵相接,他那張狂、蔑視一切、視生命如草芥的眼神,至今仍會清晰地出現在她某些不祥的夢境裡。她無比確信,像共工這樣以暴戾和征服為圖騰的首領,絕不會甘心被放逐在貧瘠的荒原,他額頭上那道女媧氏戰士留下的、幾乎貫穿眉骨的猙獰傷疤,如同永遠無法熄滅的仇恨之火。他一定在積蓄力量,舔舐傷口的同時磨礪著獠牙,等待著那個足以撕裂一切的複仇時刻。

如今,這些匪夷所思的舉動——瘋狂開礦、古怪的爐子、夜半驚雷——背後隱藏的,是否就是那個足以顛覆平衡、將女媧氏打入深淵的巨大陰謀?這個念頭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住女曦的心臟,讓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寒意。她不敢深想那可怕的景象:燃燒的村落,族人倒在從未見過的可怕武器之下,兒童的哭喊被火光吞噬……不,那情景絕不可以發生!

她“嘩啦”一聲從溪水中猛地站起,冰冷的水珠順著緊繃的小腿肌肉線條滾落。遠眺著雲霧繚繞的、巨獸般沉默的不周山,她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岩石,冰冷而堅硬。無論共工氏在醞釀怎樣詭譎莫測的風暴,她絕不能坐以待斃。守護的意誌在她胸中燃燒起來。她必須立刻行動:召集所有尚在人世的智囊長老,無論往日有多少分歧,此刻必須摒棄前嫌,共同推演對手的詭計;加固營地每一處的防禦,深挖壕溝,加高木牆,布設更多致命的陷阱;同時,挑選更為機敏謹慎的戰士,人數加倍,再次深入那片危險的土地,哪怕付出代價,也必須揭開創世巨岩底下那個秘密工坊的麵紗,揪出“雷鳴”背後的真相!

身後不遠處傳來踏碎落葉和草莖的腳步聲,沉穩而迅捷,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仿佛腳步本身就能與這片古老山林的心跳共鳴。女曦無需回頭,便知來者是蒼梧。這個年輕健碩的戰士,擁有一種近乎神異的本領——他的雙耳能分辨百步外不同獸類的足音,雙目能在最濃密的枝葉縫隙中找到獵物飛掠的軌跡,更可怕的是他仿佛能嗅到空氣中殘留的“人蹤”,如同獵犬追蹤氣味般神奇。無論女曦去往最幽深的林中空地去祭祀祈禱,還是藏匿在溪澗巨石後尋求片刻清靜,蒼梧總能帶著不容置疑的精準,出現在她麵前。

“族長,”蒼梧的聲音穿透微涼的晨霧傳來,比平日急促,帶著無法掩飾的緊繃,“玄女已派人在議事大屋等候,請您務必立刻過去!”他單膝跪地,動作利落,黝黑的臉頰上帶著連夜趕路的風霜,“三名探子回來了,僅三人!一人重傷!帶回的消息……非常不妙。”“僅三人?”女曦心頭猛地一沉,如墜冰窟。最初派出了四位經驗最豐富的老探子!她立刻上岸,冰涼的水珠如同碎玉般從她古銅色的肌膚上滾落,在穿透薄霧的第一縷陽光照耀下閃爍著轉瞬即逝的晶瑩光芒。她迅速而有力地抖開身邊樹枝上搭著的獸皮外衣——那是由幾張完整的大型猛獸皮鞣製拚接而成,柔韌而結實,內襯沾附著驅蟲防火的藥草,散發出乾燥而獨特的草木與硝煙混合的氣味。披上,瞬間籠罩全身。她不再多問一個字,腳下生風,大步流星地循著常走的小徑折返營地。每一步落下都帶著磐石般的決心,矯健的身姿仿佛破開晨霧的利箭,剛剛在溪畔流露的片刻疲憊被一掃而空,銳利的眼神中燃燒著不容置疑的凜冽威嚴,那是一位統領著幾百人生死存亡的族長在危機逼近時本能迸發出的力量。

營地中此刻已漸漸蘇醒。縷縷炊煙從散布的茅草屋頂升起,飄散著燒柴和熏肉的氣息。女人們已經開始新一天的勞作,有的在石磨前磨碎堅硬的植物塊莖,石磨相互摩擦發出單調的嘎吱聲;有的在篝火餘燼旁,手持獸骨針,聚精會神地縫補著厚厚的皮袍子;幾個老者在陽光好的地方,仔細篩選著藥草,將不同的植物分類晾曬;孩子們則在堆積柴火的草棚附近追逐嬉鬨,用小樹枝相互格鬥,發出歡快的尖叫。幾個強壯的戰士在營地一角的空地,用摻了細砂的水摩擦著石斧和長矛的刃口,發出“哧啦哧啦”刺耳的聲響,不時舉起對著陽光檢查寒光。另一些則在檢查著圍繞營地的木樁柵欄,用藤蔓加固鬆動的連接處。一切都顯得忙碌而有條不紊,一份日常的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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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片看似平靜和諧的場景落在女曦眼中,心頭卻像壓上了千斤巨石。探子帶回的不祥預兆,如同暴風雨前無聲聚集在天邊的鐵灰色雲層,沉重地壓著她的每一次呼吸,讓她感到一種強烈的虛妄感——這和平安寧的景象,是否下一刻就會被血火撕碎?族人溫飽的臉龐上,是否很快將籠罩絕望的陰雲?女媧氏曆經數十代繁衍才在風霜血火中建立的棲身之所,是否將在她這一代毀於一旦?她幾乎是強迫自己大步穿過這片日常景象,朝位於營地中心、最大也是唯一鋪著木板地麵的議事大屋走去。

玄女正站在大屋前那塊打磨光滑的青石平台上,清晨的風拂動著她用獸筋束住的灰白長發。她身板挺直,穿著一件邊緣綴滿了小型獸骨裝飾的厚皮袍,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營地。作為部落的薩滿祭司和大巫師,玄女通曉祖輩傳下的星象、草藥與卜算之法,同時亦是女曦最信賴的軍事顧問和密友,擁有著極高的智慧與洞察力。在她身旁,半跪半坐著兩個探子。他們形容枯槁,滿麵塵土與乾涸的血汙混合在一起,幾乎掩蓋了原本的膚色。獸皮衣物被劃得襤褸不堪,掛滿了沿途荊棘刺傷的痕跡,身體疲累到極點。其中一人用粗糙樹皮緊緊纏繞著左臂,濃重的褐色汙漬透過樹皮邊緣滲出來——那是乾涸發黑的血跡。另一個則滿臉是擦傷,嘴角破裂腫脹,隻能艱難地喘息著。他們的眼神空洞,充滿了恐懼和對生的麻木,仿佛剛剛從地獄邊緣掙紮著爬回人間。

“共工氏已磨亮了獠牙,”玄女的聲音低沉而堅硬,如同冬日河岸的凍土,沒有任何寒暄與修飾,目光如鋼針般直刺女曦心底,“他們已張開利爪,準備撲向我們了——時間,就在這幾天。”她的每一個字都沉重地敲擊在空氣中,傳遞著不容置疑的死亡氣息。

女曦的心跳幾乎漏了一拍,巨大的危機感瞬間攫緊了她。她強壓下翻騰的血液,大步踏上青石平台,目光如電般掃過兩個探子,尤其是那個臂上纏著汙黑樹皮的傷者。“坐下,”她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同時蘊含著不易察覺的關切,“仔細說,一字不漏。你們的遭遇,所見所聞,點滴細節!”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切開對方的皮肉,直抵內心最深處的秘密與恐懼。傷者被同伴攙扶著倚靠在大屋牆壁上坐下,氣息仍如破風箱般沉重。另一名傷勢較輕的探子跪倒在地,用沙啞得如同砂礫摩擦的聲音開始講述:

“族長,他們……造出了會發光的……血紅色的武器!”探子眼中殘留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像……像凝固的鮮血在燃燒,在黑暗中能自己發出幽幽的紅光!比我們的……最鋒利的黑曜石斧頭還鋒利!輕輕一掃過去,胳膊粗的樹乾就像乾草般斷開!我們的石矛撞上去,哢嚓一聲就斷了!”他渾身都在發抖,仿佛那可怕的景象就在眼前。稍微停頓,吞了口並不存在的口水,他艱難地繼續說下去:“還有……還有就是您吩咐探查的……雷鳴!”聲音抖得更厲害了,“那不是打雷……絕對不是!是他們裝在胳膊粗的竹筒裡的……一種……灰黑色的粉末!他們點燃引線,那竹筒會自己炸開!聲音比最響的滾雷還可怕,震得五臟六腑都翻騰!冒出一大團嗆人的黃白濃煙,碎石和泥土像暴雨一樣被掀飛起來!老鷹……就躲在他頭頂的樹上……”探子的嘴唇哆嗦著,“被那炸開的東西……瞬間……碎掉了……什麼都沒剩下……”他的描述混亂而充滿原始的驚駭,帶著目睹神跡或魔物時的不可置信。

女曦和玄女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瞬間的愕然後是極深的疑惑。發光如血的武器?裝在竹筒裡的、引爆能撕裂飛鳥和炸碎岩石的粉末?這些描述聽起來荒誕不經,更像是孩童的臆想或迷失在精神荒野的囈語。然而,探子那因過度恐懼而扭曲的、疲憊不堪的臉龐,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經曆生死邊緣、精神瀕臨崩潰的絕望氣息,以及那汙黑樹皮下散發出的濃重血腥與藥草氣味,都沉甸甸地壓迫著女曦的理智——他們確實遭遇了不可知的恐怖,並且無比篤信自己所見!這絕非兒戲。

巨大的壓迫感使得女曦的聲音愈發冰冷沉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敲打在地麵:“對方兵力部署如何?行動時間,確定嗎?”必須抓住關鍵的細節。

“能動彈的戰士……至少一百以上!可能更多……”受傷的探子靠著牆壁,艱難地嘶聲補充,聲音如同撕裂的舊布,“月圓之夜……他們定的……月圓之夜!從……我們的北側……那條被藤蔓覆蓋的……舊采石小道……繞上後麵的山脊!避開正麵……我們修的壕溝和尖木樁!”他用儘力氣說完,仿佛這簡短的信息耗儘了他生命最後的火星,頭無力地垂靠在冰冷的石牆上,隻剩下劇烈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

北側山脊!女曦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那條廢棄的采石小徑!記憶中,那是一條狹窄崎嶇、被多年的雨水衝刷和落葉覆蓋,幾乎與山體融為一體的羊腸野道。部落建立防禦工事時,曾考慮過那裡。但因其過於陡峭、狹窄,不利於大規模進攻,加上正麵的山穀入口更為開闊,便於大規模衝突,所以隻在那邊設立了幾處簡陋的崗哨和獸夾陷阱。若被共工氏利用,的確能避開營地正麵耗費巨大心血的防禦重點——深達一人的壕溝和兩重削尖的木柵欄牆!一旦讓持有那些詭異發光武器的敵人衝上北坡,整個營地將如一個暴露在野狼麵前的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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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夜!如同冰冷的警鐘在女曦腦中轟然敲響。距離現在,隻剩下不過區區三日!三個日夜的輪回,便是決定生死的時刻。

危機感如山崩海嘯般襲來,女曦沒有任何猶豫。“擊鼓!”她轉身,聲音如同穿破山穀的號角,“召集所有能拿起石矛石斧的戰士!無論正在磨刀石旁,還是修補柵欄,還是在熏肉架旁!所有!立刻!到大屋前平地集合!議事!”她的命令簡短、迅疾、有力,帶著決定族群存亡時不容置疑的權威。

蒼梧如同離弦之箭,轉身衝入營地內部。很快,沉重而急促的皮鼓聲“咚咚咚”地響起,如同部落的心臟在危機下猛烈擂動,聲浪一層層擴散出去。營地瞬間沸騰起來。正在磨石矛的戰士霍然站起;檢查柵欄的抽出背後的石斧;縫補皮袍的女人匆匆放下手中的活計,將懵懂的孩子推到屋角或塞給老人,然後神情肅穆地拿起倚靠在牆邊的短矛;熏架旁的少年也快速抓起腳邊的木棍或獵叉。人群像歸巢的螞蟻,迅速從各個角落湧向大屋前那片開闊的、堆著祭火壇的空地。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黑壓壓的人頭攢動,兩百多名能拿起武器的男女老少已經集合完畢。他們手中緊握著各種自製的石矛、石斧、木弓、綁縛著石片的投擲棒,以及簡易的木盾。空氣凝重得如同暴雨將傾,每個人的臉上都混合著緊張、疑惑、擔憂,以及麵對危境時本能燃燒起來的搏命決心,無聲地注視著站在大屋青石平台上的族長。

女曦挺立在高處,身姿如同一棵紮根於絕壁的孤鬆,目光如疾電般掃過每一張或年輕或蒼老的臉龐,仿佛要將勇氣注入每一個族人的骨髓。她深吸一口氣,聲音穿透晨霧,清晰而堅定地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中:“女媧氏的勇士們!血海深仇的共工氏!那被我們趕走的狼群!他們舔舐了三年獠牙上的血,如今,又磨利了爪子!他們妄圖卷土重來!這一次,他們帶來了……從地獄深淵竊取的火光!帶來了能模仿巨獸怒吼的邪物!妄圖踏碎我們的寨柵!掠奪我們的獵物!焚燒我們的家園!奴役我們的族人!”

族人們發出憤怒的咆哮,石矛石斧用力頓地。“吼!吼!吼!”

女曦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鋒利的冰淩割破長空:“但是!我告訴你們!女媧氏的戰士,血脈中流淌著大母神賜予的勇氣!我們身後,是養育了我們數十代的土地!是我們孩子安睡的家!是我們的老人溫暖的火塘!是先祖代代守護的尊嚴!”她猛地揚起手中的石矛,矛尖在晨曦中劃過一道寒芒,“共工有邪異的火與雷!但我們!擁有這片山脈的脊梁!擁有先祖的英靈庇護!擁有保衛家園、誓死不屈的鋼鐵意誌!我們能擊退他們一次!就能將他們徹底埋葬在這片山崖第二次!”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點燃了每個人心中的火焰。

群情激憤,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守護家園!埋葬共工!吼!吼!吼!”吼聲在山穀中回蕩,驚起飛鳥一片。戰士們的眼神變得如嗜血的猛獸,剛剛的緊張和恐懼被昂揚的鬥誌取代。

女曦目光沉靜下來,開始冷靜地編織防線。“安靜!”她雙手虛按,聲浪平息。她不再站著,而是單膝跪地,右手從腰帶上抽出一支燧石雕刻的尖錐,在青石平台被踩得光滑的泥土上迅速刻畫起來。簡潔有力的線條勾勒出營地方位、西側的河流、南側的密林、東邊的陡峭山壁和作為防禦重點的北門山穀入口。“主力!由我親自帶領!全部精銳戰士!埋伏在北側采石道山脊之後的山林裡!在共工氏爬上陡坡,踏入那片廢棄的采石場開闊地——我們提前布置的禮物區——時,截斷其頭尾!蒼梧!”她抬頭,看向那個年輕的追蹤者。

“在!”蒼梧一步跨前,眼神銳利如隼。

“你率領弓箭隊和輕矛隊!扼守西側!就是這裡!”女曦用石錐重重地點在西南方向一個天然形成的狹窄隘口位置,“那裡是戰場唯一的缺口!絕不能讓他們從那裡溜入獵場!”她語氣斬釘截鐵,“一旦潰敗的共工殘部想逃跑,那裡是必經之路!給我堵死!一隻兔子都彆讓它跑過去!”

“遵命!”蒼梧的聲音堅定。

她轉向玄女:“玄女!由你總領營地內部防禦!組織所有婦人、老人、孩子!一旦前方戰起,立刻按照祖輩留下的避險圖,有條不紊地向東邊絕壁上的三個山洞轉移!務必攜帶足夠三日之食!水囊、火種、傷藥!貴重皮草和食物儲備優先轉移!”

“明白!”玄女重重點頭,眼神凝重。

“再派三騎快馬!不,五騎!立刻出發!晝夜不停!趕往西北方的烈山氏、東南方的有熊氏求援!”女曦的聲音帶著決絕,“告訴他們,共工再侵!女媧危在旦夕!唇亡齒寒!望速速來援!”

“是!”立刻有人應聲,衝出人群去準備快馬。

女曦深吸一口氣,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赤鬆長老何在?”這位在部落中德高望重、掌管祭祀與對外交涉的老者,同時也是她隱隱覺得有些意見不合的長者,此刻竟不見蹤影。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他的經驗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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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女輕輕蹙眉,神色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低聲道:“他……昨夜帶著他本家幾個子弟,說要去南邊靠近黑鬆林的那個獵場……查驗那些大型獸夾是否布設穩妥。他說……擔心野獸在戰前襲擾營地……”

“查驗獸夾?”女曦的眉頭猛地擰成了一個死結,心中的疑雲陡然翻湧起來。大戰在即,如此關鍵的時刻,經驗豐富的赤鬆長老不在營地參與防禦部署,反而去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受到衝擊的偏遠獵場?而且正是她最需要統一思想、凝聚力量的時候?一絲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纏上她的心尖。但時間緊迫,每一刻都關乎生死,她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深究其中可能的蹊蹺,眼下唯有全力應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洪流!她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如磐石,環視眾人:“都聽清楚了?!關乎部落存亡!各司其職!誓死保衛家園!準備吧!”

接下來的兩日兩夜,女媧氏營地如同一個被狠狠攪動的巨大蜂巢。整個部落的心臟都隨著那張逼近的月圓之日瘋狂跳動。

營地內部,氛圍緊張到了窒息的地步。婦女們的神色不再是平日的平和,代之以一種急迫的肅穆。她們飛快地行動起來:家中被視為珍寶的、用於交易的上好獸皮被仔細卷起紮牢;先祖留下的、鑲嵌著斑斕彩石與獸骨的古樸首飾被小心包在柔軟的皮毛裡;象征著部落印記、傳承了不知多少代的圖騰信物被恭敬地從祭台上取下;那些用特殊石頭打磨的、用於開墾和切割的器具也被優先打包。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無聲的沉重,每一件物品的包裹,都像是在做著最後的告彆。孩子們被集中起來,在幾個須發皆白但神情剛毅的長者指揮下,反複演練著撤離路線。稚嫩的臉龐上布滿了茫然與隱隱的恐懼,他們在營地各茅屋和通向三個秘密山洞的小徑間奔跑,熟悉著每一個轉折點,記憶著需要避開的危險岩壁和深溝。大點的孩子則被教導如何攙扶更小的孩子,如何在黑暗中保持安靜。一個白發老婆婆拄著蛇頭木杖,指著洞口方向低沉地講述著先祖如何在一次滅頂的山洪中躲入這些洞穴得以幸存的故事。孩子們緊緊依偎著年長的族人,小小的眼中努力凝聚著勇氣。空氣中彌漫著硝石和硫磺混合的氣味——這是玄女在分發給各家各戶的骨粉包裡特彆加入的,據說能在黑暗中指示方向並驅逐某些邪祟。

整個營地的力量重心已經徹底傾斜到了最北側、直麵那個廢棄采石場的邊緣高地。那裡原本隻是外圍警戒區,此刻已被改造成一個巨大的防禦工事體係。戰士們的身影在高地上下奔忙,如同工蟻構築堡壘。大量粗壯的原木被從後山運來,深深打入陡坡邊緣的地麵,形成一排排新的、更為緊密堅韌的籬笆牆,幾乎將整個坡頂環繞。籬笆的縫隙處被填塞上帶刺的灌木和堅硬的碎石。原有的幾處狹窄通道被徹底封鎖或設置了需要內部才能打開的活門。在高地下方那片相對平坦的采石場開闊地,是女曦親自指揮、耗費了巨大人力的核心區域。無數深淺不一、偽裝巧妙的陷阱被挖掘出來:深坑底部插滿了用烈火烘烤碳化過的尖銳硬木樁或打磨鋒利的燧石片;上麵覆蓋上精心挑選的細樹枝,再鋪上一層薄土和落葉,看上去與周邊環境渾然一體,隻有在重壓下才會崩塌。更有一些精巧的機關,用藤蔓和朽木連接著巨大的懸掛石塊或尖銳的木刺排。每個陷阱的位置女曦都親自確認,確保能覆蓋共工氏可能行進的每一條路線。與此同時,在高地的密林深處、岩石縫隙、視野絕佳的樹冠巢穴裡,總共安排了七組暗哨!每一個哨位都隱蔽至極,挑選的戰士皆是眼神最銳利、耐力最好、也最懂得利用環境偽裝的老獵手。他們藏身其中,仿佛與岩石、樹根融為了一體,日以繼夜地輪番監視著北方山巒的一切風吹草動。一隻鳥雀異常起飛的方向,一縷遠山深處飄起的異樣煙塵,都是他們眼中需要辨析的生死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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